屋中,知煙在問:“聽聞白公子會彈古琴,奴家不才,想以琵琶與公子和上一曲,不知公子可願賞臉?”
沈雖白擺弄著桌上的筆擱,不露聲色地朝不遠處的窗子看了一眼,旋即看向她,展顏一笑:“知煙姑娘的琵琶,可謂爐火純青,應是在下要向姑娘討教一番才是。”
“公子客氣了。”知煙笑道。
窗外的顧如許險些沒端住手裡的盆,沒一會兒,屋中傳來了撥絃的聲音。
是古琴。
隨意撩撥而起的一個調子,甚至還算不得是曲,卻讓她想起聆雪崖下,他告訴他他會彈古琴,但那一晚沒有古琴,她便耍賴讓他哼了段小調,說起來他的確尤擅古琴,前幾世她曾聽他彈過。
屋裡的琴聲傳了出來,與琵琶漸漸應和起來,的確十分好聽。
然而她只感覺有一口氣堵在了胸口,膈應得慌。
在調子輾轉之際,她終是轉過身,離開了此處。
窗下的燭火搖晃了一下,明明要到了此曲最為引人入勝的那一段了,古琴的調子卻在撩撥了兩個音之後,戛然而止。
素白修長的手輕輕擱在琴絃上,止住了顫動不止的絃音。
知煙始料未及地停下了手,不解地望著他:“白公子,怎麼了,是奴家彈得不好嗎?”
“姑娘技法純熟,乃世間難逢之音,只是……”沈雖白的目光默然掃過那扇緊閉的窗,方才眼中明朗的笑意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在下忽然不想彈下去了。”
此話一出,饒是見過不少世面的知煙都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今日在下有些乏,並不是很想彈琴奏曲。”他說得尤為心平氣和,看向知煙的眼神,卻彷彿換了個魂,“在下有一事不太明白,在下一個無權無財的門客,知煙姑娘是應大人之意陪在下解悶,還是姑娘自己的意思?”
聞言,知煙忽然一愣:“公子這是何意?奴家是真心欣賞公子的才識,今日才前來鄭府與公子見上一面,人生苦短,能得一知己,公子難道不覺得是一件美事嗎?”
沈雖白忽而一笑:“這麼說知煙姑娘今日只是為在下而來?”
知煙張口欲答,卻冷不丁撞上他的眼神,在這樣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上,唯有這雙眼睛彷彿沉浸著星海萬里,幽靜而玄妙,一不小心便會陷入其中。在她見過的那麼多男子中,眼前這人的眼神,是最為讓她捉摸不透的。
她明明清楚地看到自己倒映在他眼中,卻又莫名覺得自己壓根不在那。
她暗暗嚥了咽口水,楚楚可憐地望著他:“奴家想要與公子結交的心思是真心實意的,公子為何不信?”
“我幾時說不信的?”他莞爾,“只是在下也得跟姑娘說句實話,免得耽誤了姑娘一片真心。”
“公子想說什麼?”
“姑娘想要結交藍顏的真心,在下心領了,不過在下之前已有一位心上人,她脾氣不大好,我若是多看別的女子幾眼,她就要吃醋,保不齊幾個月都不會理我,所以還請姑娘體諒一番。”他眼中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來。
知煙暗暗鬆了口氣,轉而嬌嗔地問:“不知公子的心上人是個怎樣的姑娘,醋勁兒如此之大,公子竟也不覺得煩,公子這般人,姑娘家傾心也是應當的,豈能如此小氣?”
沈雖白淡淡一笑:“她小氣些才好,我只怕她太大方,別的女子盯上她嘴裡的肉,她都不曉得搶回來。”
這話說出來,似是在理,又似是哪裡不對,知煙聽著總覺著怪得很。
他看著她,繼續說下去:“她可是文武雙全,莫說姑娘這細胳膊細腿兒的,就連在下她也不見得手下留情,在下就直言了,與姑娘比起來,她的脾氣的確差了點,不過無論容貌,膽識,拳腳,在我心中,她都是舉世無雙的。說來慚愧,我傾心她好多年,還沒追上她,近來還同她吵了一架,還請姑娘手下留情,莫要給在下添亂了。”
這話說得可忒不客氣了些,知煙在玲瓏閣好些年,也不曾見過如此不識抬舉之人。
同是女子,自然少不了互相比較,他這番話愣是讓她下不來臺,她從來都是被人捧著寵著,哪個男人不對她百依百順,偏偏這小子給臉不要臉也就罷了,還覺得她在添亂!
她尷尬地握著琵琶,幾乎要將弦都摳斷了,面上卻得擠出一絲笑意來同他說話。
“白公子這是哪裡話,奴家從未想過與人爭執,只是將自己的傾慕之情說出來罷了,公子若是不愛聽,直言便是,何須如此拐著彎兒地讓奴家難堪?”她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泫然欲泣地望著他,這般模樣不知能讓多少男子為之心碎,摘星星捧月亮的來討好她。
但失算的是,她眼前的人,是沈雖白。
他看了她一會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旋即平和道:“既然如此,在下未免姑娘難堪,便依姑娘的意思直言不諱了。姑娘的情,在下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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