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嶽溪明坐在院中石凳上,捂著臉一副打死都不想見人的模樣。
直到沈雖白走過來叩了叩她旁邊的石桌:“我爹和你爹商量過了,這門親事過幾日便會作罷。都把人家的名字報出來了,現在後悔是不是晚了點?”
嶽溪明沒好氣地揚手打了他一記:“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我爹能剮了你信不信?”
沈雖白默然一笑:“那還真是謝謝嶽郡主救命之恩了。不過你那會兒怎麼會報出紅影教左護法的名字,你該不會真的……”
“我哪知道啊!……”她懊惱地垂著頭,嘀咕道,“那會兒腦子裡突然閃過他的臉,我一時情急就拿他作幌子了。”
沈雖白思慮片刻:“我看嶽伯父的反應,倘若讓他查出你的‘心上人’是誰,林煦怕是得挨一頓揍。”
“哎呀你可別說了,悔得我腸子都青了!……”她欲哭無淚。
以她爹爹那脾氣,衝上瓊山將人揪出來決一死戰都不足為奇!她可怎麼跟那個魔頭解釋啊……
這會兒想找新桐商量,卻是因退親一事惹得她生氣,從方才起就不肯同她說話。
“全賴你!”她氣急了抄起手邊茶盞掄上去。
沈雖白側身避開,無奈道:“事已至此,放寬心吧,我回頭還得去規儀峰抄宗規呢。”
嶽溪明白了他一眼:“今後能去向顧教主提親了,你抄宗規怕是都抄得美滋滋的吧?”
他目不斜視:“抄宗規須得心懷敬畏之心,怎可‘美滋滋’的?”
她一臉鄙夷:“可拉倒吧你,都惦記多少年了,就盼著顧教主成為‘沈夫人’吧?”
“休要胡言,我只是……有一點高興罷了。”
“嘖嘖嘖,我真該拿面鏡子讓你照照,看看你,眼睛都要笑眯縫了!”她翻了個白眼,“唉,可憐我這堂堂一個郡主,被你退了親,面子都丟盡了……”
他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還有個‘心上人’嗎?”
當即招來一記狠瞪。
“可閉會兒嘴吧你!”
沈雖白暗暗笑了笑,真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那林煦當真比我好看?”
嶽溪明斜了她一眼:“怎麼,擔心顧教主被人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他唔了一唔:“的確有些擔心,畢竟紅影教中一表人才的不勝列舉,那位左護法長得比我好看,還會吹笛子,才見了幾面就把弘威將軍府的郡主的魂都勾走了……”
“沈雖白!你欠揍是不是!”她拍案而起,羞得滿面通紅。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子就是故意的!他只有在顧教主面前才是個乖巧貼心的大師兄,背地裡一句話能氣得人跳腳!
沈雖白笑了笑,也不再逗她了,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無論如何……多謝你了。”
他突然如此鄭重地道謝,倒是令岳溪明分外不適宜:“你,你突然這麼客氣作甚,像做了什麼對不住我的事似的……”
他想起了雪山之巔,被一劍穿心的那個嶽溪明,心中忽然有些愧疚。
“沒什麼,只是希望你今後事事順遂,覓得如意郎君,長命百歲。”
嶽溪明聽得一愣一愣,著實不解他何出此言,只得尷尬地點點頭:“……也願你早日贏得顧教主芳心,可別磨磨唧唧,最後被人搶了媳婦兒。”
他微微一笑:“借你吉言。”
……
這年重陽前夕,江湖上傳出,犀渠山莊的少莊主與弘威將軍府恭儀郡主因八字不合,這門親事就此作罷的訊息,一夕之間,曾為人稱道的金童玉女,便如此不了了之了。雖有不少人唏噓感慨,心存疑惑,但沈家與岳家都非善茬,即便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也無人敢輕易編排,此事也漸漸從人們眼中淡去。
轉眼秋去冬來,黃葉盡落,枯黃的草葉上,覆上了一層薄霜,山間的風也似是在轉眼間,涼得刺骨。
閻羅殿中,顧如許裹著兔裘大氅,站在窗下給院子裡的鴿子餵食,時不時攏一攏衣裳,手中還抱著一隻湯婆子。
哈士奇撒丫子在院中跑來跑去,沒完沒了地折騰那些可憐的鴿子,看著它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顧如許不由感慨。
二哈就是二哈,即便芯兒是個系統,依舊本性難移。
這些鴿子都是沈雖白送來的,隔幾日便有一隻飛來,天曉得他哪兒弄來這麼多信鴿,吃跑了撐著全往她這飛。
她攏共就給他回了兩次信。
一次是讓他記著欠她的糖葫蘆,一次是讓他別來提親,結果他人是沒來,鴿子倒是給她寄來一窩,這大半月,她光是養鴿子,就得好幾斤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