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雖白,雖然我們沒能拜完堂,但我想做‘沈夫人’,都想了好多年了,你……還要我嗎?”
他說不出話來,也沒法幫她擦一擦眼淚,甚至連點一下頭的力氣都沒,只能努力地多看她一眼。
漸漸昏暗下來的眼前,她的模樣終究也看不見了,只聽到她的聲音微弱卻堅定。
“沈雖白,我們回家吧。”
剎那間天地沉寂,萬籟俱滅,待到再見光亮,卻覺頭疼欲裂,勉強睜開眼,望見的,是滴著水的石壁。
耳邊傳來細碎的雨聲,以及吡剝聲,轉過頭,便見身邊一堆火,許久沒有添柴,都快熄滅了。
他緩了緩神,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同顧如許從聆雪崖上掉了下來。
身上的傷口都被細心的包紮過了,他忽覺腦後柔軟溫熱,不似衣物,偏頭一看,竟是雙人腿。
他有些錯愕地抬起眼,望見了正倚著石壁安睡的顧如許,火光映照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影影綽綽,竟有幾分動人。
他支起身子,靜靜地望著她,似是有些不可思議,又摻雜了幾分欣喜若狂,壓抑在心底,不敢張揚分毫。
就這麼看了許久,他的眼神彷彿要穿透世間百年,將她牢牢地印在心上。
而後,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了碰她的臉。
確信她真的在這之後,他才慢慢地,一點點地靠過去,將她攬入懷中,沒敢使勁兒卻是緊緊地將其圈在了自己的臂彎中,如同丟失多年的珍寶終於尋回,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都在不住地顫抖著。
他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眼中瞬間盈滿的淚,將那些畫面都深埋於心底,輕輕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謝天謝地,你回來了……”
睡得正熟的顧如許有些不適地皺了皺眉,便再無動靜了。
許是這番挪動,讓她感到有些不踏實,本是一場平淡無奇的瑣碎夢境,不知不覺中竟又回到了她來到這個時代後做的第一場夢裡。
曠遠的山河,烈火熊熊的犀渠山莊,火紅的鳳冠霞帔……
她再度看到了鋪天蓋地的流矢落下,她怎麼都攔不住,擋在她身前的人,就在她面前,被萬箭穿心……
蒼白的面容帶著笑,那雙曾盛滿星光的眼睛一點點地黯淡下去,最終在她懷裡枯涸。
“沈雖白!”她嚇得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仍躺在山洞中。
外頭的雨還沒停,手邊的火微弱地竄動著,她身上蓋著兩件衣袍,是她睡著之前給沈雖白蓋上的,可眼下,竟然哪兒都不見他的人影。
她一連喚了幾聲也不見他應聲,心頭頓時一緊。
他們跌落聆雪崖,就連她都沒來過著,也不曉得這山中有沒有什麼蛇蟲鼠蟻,豺狼虎豹,他還帶著傷,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
她懸著一顆心,連放在火堆邊烤的鞋子都顧不上穿,便衝出去尋人。
雨不但沒有要停的趨勢,反而愈下愈大了,山路泥濘,十分難走,她一邊走一邊喊他,雨水打溼了頭髮糊在臉上,難受的很。路上碰到幾隻野豬,她抄起石頭將其打跑,瞧見山間水蛇遊過,還險些被咬上一口……
不知找了多久,也不見沈雖白的蹤影,她慌得不行,想到阮方霆混入瓊山,這山裡指不定還有長生殿的殺手,萬一被那小子撞上,後果不堪設想。
她越是找不到,越是心慌,最後緊張兮兮的弄得自己都快崩潰了,喉嚨疼得要命,她估摸著是把自己的嗓子喊啞了。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沈雖白的聲音。
“十一?……”
她嚯地回過頭,望見他從林間走出來,手裡還提著一隻活蹦亂跳的山兔,正吃驚地望著她。
那一刻,她氣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待沈雖白走到面前,她一拳捶在他肩上,憋了一路的怨氣不管不顧地往他身上撒。
“你神經病啊!一聲不響地跑出來,就為了……就為了捉只破兔子!我還以為你被老虎叼走了,被長生殿的人殺了呢!混蛋!臭小子!就知道嚇我!……”
沈雖白手足無措地看著她突然跟他撒氣,無論她說什麼,都一聲不吭地聽著,待她打夠了,罵夠了,稍稍冷靜下來,他才出聲解釋:“我只是想出來找點吃的,見你還在睡,便沒有叫醒你,本想早些回去的,這兔子有些難抓……”
他身上月白的衣袍被泥水弄髒了,顯得有些狼狽,手中的兔子還在撲稜腿,烏油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顧如許。
顧如許簡直要給氣笑了:“那你好歹也留個信兒啊!”
話音剛落,她便覺得有些無理取鬧了,畢竟這荒山野嶺的,上哪兒去找紙筆。
沈雖白點了點頭:“是我不好,下次一定等你醒了再出來。”
“嗯……”她也順著臺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