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啊’了,我認真同你講,殺人這種事,你能不做便不做,回頭打起來,我會親自動手的,你也少說什麼‘趕盡殺絕’這類話,與其打打殺殺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將來,活得善良一點,總比像我這樣成天被人罵作‘妖女’‘魔頭’來的好……”
蘭舟遲疑片刻,道:“你不希望我殺人?”
“你又不是什麼嗜血的魔頭,我不希望你受欺負,也願你留一絲善念,說不定能換點福報。”她認真的與他道。
誠然她活的是個反派的人生,但蘭舟不是啊。他還這樣年輕,腳下的路千萬條,沒必要往死衚衕裡鑽。
手上沾了太多人命,對他來說不好,哪怕是為了死去的顧如許,她也希望這小子哪天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無所畏懼亦不會為任何事感到心虛,最好還胸懷大志,活得再精彩一點……
“善念……”蘭舟忽而一笑,“從前倒是有個人,同我說過一個關於善念的故事。”
她來了興致:“什麼樣的故事?”
“說的是楚京城市井中曾有個無賴,平日裡混吃混喝,有時揭不開鍋了連臉面都不要,沿街乞討,活得像個窩囊廢。城中百姓都看不起他,一些地頭蛇隔三差五總要找他麻煩,或是揍一頓,或是言語辱之,什麼難聽話都講過,甚至連他的親孃,都對他閉門不見,大家都覺得此人活著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一年冬天,楚京下了一場大雪,正是除夕,他餓了三日,被關在自家門外,快要凍死的時候,一個小姑娘給他遞了一個湯婆子,還有一包點心,那個小姑娘自己都沒想到,就這麼點善意的憐憫,救活了一個人的命。”
“後來呢?”
“後來,那個無賴便一直想再見見這個小姑娘,感謝她的救命之恩。飽暖之恩,就這麼被他記在了心裡。有一日,他終於在街頭瞧見了那個小姑娘,欣喜之餘,卻發現這個小姑娘是楚京城中達官顯貴家的嫡小姐,金枝玉葉,高不可攀,壓根不是他這種人能近身的。”
“他放棄了?”
蘭舟搖搖頭:“沒有,從那之後,無賴時常在小姑娘家附近等著,有好幾次,都被下人拿笤帚驅趕,那小姑娘也並非一直住在府裡,故而他能見到她的次數,實在少得可憐。有一年小姑娘生辰,無賴去瑞芳齋偷了一挑發繩送給她,且不說她今日收到的賀禮中有多少千金難買的好東西,這等贓物也不可能被她留下。
那無賴為了這條發繩,被瑞芳齋的下人打得滿臉是傷,一心希望她收下這賀禮,小姑娘卻只是給了他一些藥,終究還是沒有收下他的發繩。”
顧如許覺得他還有下文,便翹首等著。
“此後過去了三年,那小姑娘早已忘了自己隨手救過的無賴,而那無賴也再沒有出現過。直到有一日,小姑娘家遭逢大難,無人伸出援手,小姑娘的家人都被歹人害死了,只有她一人僥倖逃了出來,可惜還未出城便遇上了麻煩。追殺她的人,已經到了巷口,她連拼死一搏的力氣都沒有,倘若就此被抓回去,便是死路一條。
千鈞一髮的時候,忽然從衚衕裡跌跌撞撞地衝出個醉漢,掄起酒罈便開始撒瘋,巷口的追兵與之糾纏起來,不惜拳腳相加,趁著混亂,小姑娘逃出了巷子,躲在圍觀的人群中看著那幾人將那醉漢摁在地上毒打,見了血還不罷休。
小姑娘不敢多留,找地方藏了起來,直到夜深人靜,才敢重返舊地。那個醉漢倒在巷口的牆下,已經斷了氣,蜷縮得像個無助的孩子,她上前看清了他的臉,竟是三年前她救過的無賴……”
故事至此,前因後果已然明瞭,顧如許不免唏噓,為之感慨萬分。
蘭舟微微一笑:“這無賴在楚京城中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誰都不在乎他,誰都不曾教他如何才算好好地活著,在他最後的三年裡,甚至沒人留意過他究竟還在不在喘氣,更沒人想過,他會記得一段遲遲沒能報答的恩情。
他的屍體一直被放在那,過了頭七都無人收斂,楚京的百姓不會記得他,他們只記得某一日一個喝醉了的傻子自不量力地送了死,茶餘飯後閒談一二。
但那姑娘知道,她微不足道的善念,救了自己的命。一個連名字都不曾告訴過她的無賴,是那座繁華熱鬧的楚京城中,唯一對她施以援手的人,他用他的命,報了那年冬天的恩。”
顧如許覺得這個故事有些沉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舒了出來,才好了些。
“同你講這個故事的人,與你很熟嗎?”
“算是吧。”他看了她一眼,將笑未笑地勾了勾嘴角,“不過她已經不記得這個故事了,需得我多提醒她一些事。”
她嘆了口氣:“那無賴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啊……”
“他是否重情重義我不在意,不過這個故事讓我明白了,善念,是要留給與之相稱之人的,你讓我心存善念,你知世人可有對你我報以恩德?”他停下腳步,目光森冷地望著庭院中凋零一地的桂花,“我不願如那無賴,重情重義,卻落得被人亂棍打死,橫屍街頭的下場,也不願如那些百姓,冷眼旁觀,自以為是,我當記下恩仇,來日加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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