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閻羅殿一間耳房中燈火通明,白衣紅綾的少年坐在案前,端正姿態,從容優雅地執筆落墨,若不是清楚地知道他這會兒正被罰抄教規,幾乎要錯以為他只是練練字來修身養性。
顧如許端著一盤燒雞從視窗翻進屋的時候,他著實吃了一驚,怔楞地看著她。
“……不是有門嗎?”
她端著燒雞,嘴裡還叼著一隻雞腿,躡手躡腳地關上窗。
“你小點兒聲,全閻羅殿都曉得我罰你抄教規,半夜來給你送宵夜,傳出去我這教主的威嚴何存?”她一本正經道。
聞言,蘭舟冷呵了一聲:“既然擔心你的面子,還來這作甚?”
“哎喲你這死孩子,還蹬鼻子上臉了?”顧如許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扭頭瞧見桌上的飯菜,碗筷依舊規規矩矩地擺在那,裡頭的飯菜瞧著像是一口未動,不由得皺了皺眉,“怎麼不吃飯?”
“抄得久了,沒胃口。”蘭舟一面寫,一面幽幽道。
顧如許:“……”
得,現在學會拐彎抹角地給她甩臉子了,真是好極。
她懷著一顆寬容之心,以看待孩子的耐心對他道:“無論如何,飯不能不吃。”
蘭舟瞥了她一眼:“不是顧教主自己說的,要我抄兩百遍教規,少一個字都不成?我莫不是會分身術,還能擠出時間吃飯?”
“我……”她一時語塞。
他繼續抄,她端著燒雞愣愣地站在那,被家中熊孩子懟得說不出話來的滋味,著實憋屈。
她走過去瞧了一眼,這小子熊歸熊,但這字寫得的確好看。
若是讓她抄二百遍教規,她這會兒怕是每行字都能寫得飛起來,橫豎撇捺糊作一團,他居然能耐著性子一筆一劃地寫。
“……這些規矩都是你自個兒立的吧?”她窩著火,揪下一隻雞腿,一面啃,一面問。
“是。”他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便是紅影教這樣的地方,也得有教規約束,方能在武林中立足。”
“你立這些規矩的時候,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得抄上二百遍嗎?”
“……沒有。”她吃雞腿掉下的渣渣不偏不倚地落在他手背上,他險些掐斷了手中的筆桿子。
顧如許探頭瞅了一眼:“閻羅殿中不可大聲喧譁,不可對教主不敬,不可口出惡言不知分寸,不可……”
起初幾條還挺像那麼回事兒的,但是越往後看,她越覺得哪裡不大對勁。
“……不可邊走邊食,不可邊練功邊食,不可斷筆寫字……不可學教主靠劈磚練功,不可縱容教主或受其威脅,偷偷給教主買豔本……?”她一臉活見鬼的神情,“哎不是,這什麼意思?怎麼像是都在針對我啊?”
蘭舟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自己以前做過什麼事,都不記得了嗎?”
顧如許一臉懵逼。
“這上頭少說有五十條,都是為你立的規矩。”他一本正經道。
“……那我看豔本的事,你幾時知道的?”
怎麼轉眼功夫,已經寫在教規裡了?
“你第二次讓人買豔本回來的時候。”他一副“盡在我掌握之中”的神情。
“……”臭小子你是魔鬼嗎?
“既然買了,只要不被我翻出來,也算你的本事吧,不過教中弟子,誰再敢給你買豔本,我定不輕饒。”他恰好抄完第五十遍,抬起頭來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顧如許抖一激靈。
“不就看個書嘛,小氣……”她嘀咕道。
“武林傳說或是山河志怪,你若看的是這些,也無妨,但豔本,不行。”他義正辭嚴。
顧如許嘁了一聲:“盡會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有能耐你娶了媳婦兒,洞房花燭夜和她看一宿的四書五經……”
此話一出,便引得他一記狠瞪。
“抄到哪兒了?”她湊過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