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所謂的世外高人,該是他這般樣子吧。
“不過晚池居士似是楚京人氏,這本《東林碑帖》便是在楚京城東的恆水橋上得來的。”
“橋上?”她愣了愣。
“嗯。”提及此事,他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從前也不是沒有人求過這本字帖,但始終求而不得,他與晚池居士書信不過三五回,居士便答應了將《東林碑帖》贈出,他照著信中所言的時辰到恆水橋上等候,還以為能見著晚池居士本尊,卻不曾想來的是個小童,“晚池居士託一個孩童將字帖交給我後,便再無音訊了。”
聞言,顧如許也覺得這位“晚池居士”可真是藏得深,她尚且就戴個面具出來裝高人,他索性讓沈雖白連一片衣角都沒瞄著。
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能在楚京這等繁華之地不染毫塵地來去,著實不簡單。
如此一想,她對此人更好奇了。
“恆水橋附近可有什麼宅院?”能託孩童送出如此寶貴的字帖,要是她怎麼也得躲在牆頭上瞄幾眼的。
沈雖白皺了皺眉,思慮許久,道:“恆水橋是通往皇陵必經之路,少有人去,幾乎沒有宅院,倒是有一座儒林閣,是給皇家書院修書的,據說清靜堪比寺廟。”
“晚池居士會不會是儒林閣的人?”她猜測道。
“……這我倒沒想過。”他怔了怔,“據說儒林閣中多是些犯了忌諱的文臣,貶謫到此處,了卻殘生的,晚池居士素來瀟灑,怎會在如此囹圄之中?”
他倒是覺得,晚池居士許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字裡行間才能透出如此令人讚歎的氣魄。
“照你這麼說,儒林閣還是座籠子,軟禁著朝廷文臣?”她的確聽說過這樣的地方。自古伴君如伴虎,文臣又是靠嘴皮子和腦子吃飯的人,每日與帝王打交道,心需得七竅玲瓏,一句話說出口之前得在腦子裡過上三遍,稍有差池,便會被人逮住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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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雖白說得儒林閣,多半就是用來關那些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文臣的地方。
帝王也有難處,無故誅殺堂下群臣,必會引來詬病,說的人多了,就顯得他昏庸殘暴,文人的嘴,最是要防。
既然殺不得,那便換個法子吧。
比如,軟禁,貶官什麼的……著實是好算計。
“進了儒林閣的人,想再出來,蒙聖恩浩蕩,難如登天。”沈雖白嘆了口氣,“不過我們身在江湖,也無需在意這些見不得光的腌臢事。”
顧如許點點頭:“誠然你說得不錯,江湖與朝堂,井水不犯河水,多年來相安無事,但這不是在說晚池居士麼?你又不曾見過他,怎知他是江湖人還是朝中臣?”
“這……”沈雖白一時語塞。
晚池居士的字,他一直頗為景仰,此乃大志在懷之人才能寫出的字,絕非浸淫官場,成天爾虞我詐之人能有的豁達。故而他一直覺得,晚池居士必是身在江湖的隱世之人。
可今日她突然有此一問,他也有些猶疑。
的確,誰都不曾見過晚池居士本尊,誰又能篤定他究竟是男是女,是翩翩少年還是傴僂老朽,是王孫貴胄還是販夫走卒呢?市井坊間流傳的關於他的身份,不過是仰慕晚池居士字跡之人對其的臆測罷了,真正的晚池居士,根本沒露過面。
就像她說的,是江湖人還是朝中臣,亦都有可能。
“我也就是隨口一說,你可別鑽牛角尖啊。”顧如許見他沉默多時,忙道,“你就這麼喜歡晚池居士的字啊?”
沈雖白點了點頭:“晚池居士的字,恣意豁達,有超脫世俗之意境,非常人可以企及,實在難得。”
“那就喜歡他的字唄,其他的不必深究。”她方才也只是好奇罷了,至於這位神秘兮兮的“晚池居士”究竟是何來頭,與她也沒多大幹系。
沈雖白這麼稀罕這本字帖,如此也沒必要分什麼朝野,喜歡他的字就夠了。
沈雖白突然將手中的筆遞給她:“你可要試試?”
顧如許愣了一下:“……其實我不大寫字的。”
世外高人要寫這麼好看的字幹啥?武功高,會來事兒,還能精準地從人海中把男主撈起來調教調教——這才是一個高人應盡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