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許屬於那種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但你打我一巴掌,我能把你扇到臉發紫的那類人。
得通俗一點,就是記仇。
就這一點來,她突然覺得自己還是蠻適合做個反派角色的。
這回阮方霆給了一掌不算,還把她往水裡丟,差點溺死這種事要她視為尋常顯然是不可能的,不光不可能,她還得給他記在仇視的本本上,或遲或早得好好跟阮方霆清算。
一碼歸一碼,心裡這麼想,但眼下她還是得邊擇菜邊對前來巡視的主事露出謙恭的微笑。
“阿嵐的病好些了?”主事見她不在屋中,自然要問上一句。
顧如許怯生生地站在李姨身邊,眨了眨眼,默默將他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歇了半日,已經好多了,有勞主事掛念。”李姨道。
“下回可要心些,莫要再不心跌進池塘裡去了。”主事看了她一眼。
顧如許咬咬牙,繼續低著頭:“是,奴婢會心的。”
主事笑了一聲,似是有些好奇:“李姨,阿嵐吃的什麼靈丹妙藥,晨間還昏睡不醒,這會兒便能下地幫忙了,倒是頗為不可思議。”
此話一出,李姨愣了愣,看向顧如許,不知如何回答。
顧如許心裡自然有數。
藥,是最尋常的治風寒的藥,厲害的是那清心丹和她深厚的內力,若不是之前捱了一掌,她便是落了水,也不會病成那樣。
她看向主事,低眉順眼地回話:“主事哪裡話,奴婢怎麼吃得起‘靈丹妙藥’,奴婢只是自幼幫爹孃幹活,許是身子骨比尋常姑娘好些罷了。”
主事這會兒對她的“關潛令她汗毛直豎,明明已經問過話,也落了水,為了瞞過阮方霆那嗇眼睛,她愣是不敢使出半點武功防備,右肩如今還疼得抬不起來,這幫長生殿的別緻們到底長了多少心眼兒啊,還不放過她?
“哦?”主事看了她二人一眼,笑了笑,“如此也好,病來得快,去的也快,不耽誤你姨母做事。”
“主事得是。”她抿著唇,微微一笑,乖巧懂事地幫路過的廝接了筐菜,藉機道,“奴婢需得將這些菜洗出來,主事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主事盯了她片刻,點點頭:“去吧。”
顧如許抱著菜去井邊打水,坐在石階上擇菜,一面用餘光留心後廚中發生的事,主事轉了兩圈,便離開了,走之前還不忘再瞥她一眼。
李姨走出來,心翼翼地到她身邊,低聲問:“主事怎麼突然……”
“噓。”顧如許攔住了她,“隔牆有耳,有話回屋。”
李姨有些心慌,想回頭看,再次被攔住。
“不要回頭,照常回後廚,安心做事。”顧如許面色平靜地抱起洗完的菜,與她一道往回走,遠看依舊似在笑,但袖下的手卻緊緊攥著李姨的手腕,以免她一時心慌露餡兒。
主事還在試探她,就證明阮方霆還未對她打消疑心,便是她差點溺死在塘中,也不能讓他徹底放心。
來黎州之前,她便聽聞鬼面羅剎生性多疑,若是讓他抓住把柄,想要安然脫身難如登。阮方霆讓主事一再試探,卻並未當面為難她和李姨,她猜測他眼下多半拿捏不準。
此生閣想藏住她的身份,將她變成“李嵐”,必定做得十分周全,便是阮方霆有心去查,短時間內也找不出什麼破綻。
全憑臆測的懷疑,最是搖擺不定,況且她如今只是個平平無奇的下人,長生殿的殿主成為難一個姑娘,傳出去可像什麼話?
阮方霆猶豫了,主事自然不會做什麼出格之事,這黎州分舵內若將事鬧大,下屬都看著,他臉面上也不好看。
誠然拖得一時算一時,但長久下去定是不行的,百密還有一疏,真讓她拖三個月,怕不是要被阮方霆這癟犢子折騰死。
希望蘭舟和阿舒他們看到她的字條能明白其中意思,儘快將事辦妥,她也能早些抽身,離開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