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舒朝村寨中望了一眼:“三個小村子住在這寨子中,約摸百來人吧。”
“我們每月來一回,寨中存糧可夠村民自給?”
“教主放心,瓊山山坳中土壤肥沃,若非天災突至,多有富餘,教主此次失蹤後平安回來,似乎忘記了一些事,這些糧食實則是寨中村民為感謝教主當年救命之恩,自願上貢的。”季望舒道,“紅影教身為江湖一大門派,行事做派雖時常為人不齒,但還沒到如關外遊牧民族那般靠掠奪為生的地步,此生閣與各地分壇的進賬,足以維生,教主曾說過,這些村民無故受紅影教恩惠,心中必然不安,我們每月來瓊山寨,是為了讓他們‘求個安心’。”
聞言,顧如許點點頭:“如此並沒錯,只是這座寨子與紅影教交好,若是江湖仇家找上門來,我們豈不是害了這群手無寸鐵的村民?”
她算聽明白了,這處寨子大約是從前的顧如許難得行善所留,只是要知道,魔教出手助人本就是件稀罕事,她也曉得正邪不兩立的道理,在那些名門正道眼中,受魔教恩惠,四捨五入就成了與之同流合汙。
她是已經招來一身黑了,可這些人呢?若是傳出去,他們又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不分青紅皂白的追殺,還是鋪天蓋地的謾罵?
積德是好事,但這份“善意”萬一成了誅心的利刃又該如何是好?
她看著手裡的糖葫蘆,倒覺得更愁了。
這會兒她拿的要是個正兒八經的女俠劇本該多好啊,用不著思前顧後,也無需糾結自己會不會做了多餘的事,給無辜的人帶來莫須有的罪名。
她不是個多麼善良的人啊,可是也沒有壞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她接受了顧如許的一生,卻沒法子處處活得像她那樣灑脫。
或許……從前的顧如許,也並沒有如想象中那般無所憂慮,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呢?
季望舒見她一臉愁容,不由得笑道:“看來您真的忘了。我們早已叮囑過,除了每月十五我們下山‘搶糧’之外,瓊山寨的村民不得與閻羅殿有任何往來,若是被人撞見,便說是被魔教脅迫,不得已為之,如此,他們在世人眼中便只是受害的無辜之人,在這瓊山腳下踏實度日,斷不會有人上門尋仇。此處又在瓊山下,乃是我哥……乃是林護法庇佑之地,尋常山匪之流,也不敢往鐵板子上踢。”
她說得在情在理,顧如許卻感到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彷彿這些話,曾經在哪處聽到過似的。
然回想許久依舊無果,只得點了點頭:“如此,本座就放心了。”
她頓了頓,繼續道:“可能是之前中毒的緣故,本座近來忘了許多事,衛岑將本座接回來時,便有不少事都想不起了,你們說我本座失蹤了半個月,可本座沒有任何印象,或許那半月間,真的發生過什麼……”
她自己明白,原本的顧如許已經死了,她不過是李代桃僵的一縷異空幽魂,系統告訴過她,只有當關鍵任務一個接一個完成,她才能瞭解到顧如許的過去,瞭解這個人究竟想做什麼,但她時常能感覺到這副身子的情感湧出來,有時甚至會不受她控制……
怕到是不怕,只是這好奇心越來越大了。
她全憑自個兒的演技撐到今日,這幫膚白貌美大長腿的魔頭們竟然還如此信任她,簡直就是個了不得的金手指!他們對她的態度,就好像她從來都是這個樣子,高興也好,憤怒也罷,她還是他們的教主,一如系統所言,任憑她如何放飛自我,這個教主之位依舊不可動搖。
“您放心。”季望舒溫柔一笑,“無論您忘記了多少事,還有我們替您記著,您在哪,我們就在哪,屬下此生都願長伴於您左右,報答當年恩情。”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虔誠而真摯,隨著山間的微風,傳入顧如許耳中,比任何仙音妙曲都要動聽,讓她忍不住溼了眼眶。
“……好,本座記著了。”
二人回到村寨中,便徑直去倉庫看衛岑他們搬運糧食果蔬,他們此次帶的人手並不多,喬裝一番,便與尋常商隊無異,村
民們幫著搭把手,大夥兒手腳麻利地將米糧裝上板車。
青壯們搶著幹完了活,她們這些姑娘家,便是功夫再好,也沒個機會擼袖子動手,鐵柱將她二人推到涼棚下喝茶的時候,顧如許其實很想告訴他,她可以單手提糧袋的。
瓊山寨的民風淳樸,到了飯點兒,各戶總會搬來蔬果肉蛋,各家大娘洗菜顛勺,生火做飯,沒多久,裊裊炊煙便徐徐飄出,山野之間,瀰漫著陣陣菜餚香,勾得人垂涎三尺。
今日的飯菜雖不是山珍海味,卻家常到分外窩心,顧如許覺得村子裡的孩童似乎都特別喜歡圍在她身邊,稍大一些的,不停地往她碗裡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