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不瞭解從前的顧如許,可這段時間過來,平日裡的所見所聞,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魔教邪流,人人得而誅之,江湖上多少正道人士對他們的項上人頭志在必得,尤其是她這顆腦袋,誰要是運氣好拿走了,那就是一夜揚名立萬,指不定後世千秋都得傳頌一二。
但她更為好奇的,是這個叫顧如許的姑娘,她得經歷過什麼,才能如此決絕地走上這麼一條路。
她不曾歷經你死我活的廝殺,也想象不出當仇敵接二連三地找上門來要她的命,她是如何撐過來的。
看著這雙手的時候,她會在一瞬的恍惚間目睹那些血,次次都驚得她心頭髮寒。
每當拿起紅影劍,邪乎到就像是被原來的顧如許附身了,甚至有那麼詭異的一剎那,彷彿著了魔般不顧一切地——想用這把劍刺穿眼前人的喉嚨。
起初,她看到冒充何夕的奸細死在閻羅殿前,還會感到噁心,恐懼,以至於好幾天緩不過來。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再也沒有這種感受了。
前幾日她為了救沈雖白而刺傷的那些黑衣人,眼看著他們的血濺到她腳邊,她竟然只是順勢避開,除此之外,什麼感覺都沒有。
儘管轉瞬即逝,但她切切實實地體會到了踏血紅梅顧如許的可怕。
“我有時能感覺到她在,很奇怪,她似乎還在這。”她有些難受地捂住臉,“明明不是這樣想的,可手裡的劍比我的腦子還快。”
[那樣的顧如許,讓您有什麼想法嗎?]
這一問令她有些莫名其妙:“什麼叫‘讓我有什麼想法’,她的一生不都在你那裡麼,你比我清楚多了。”
[只是問問而已,您怎麼這麼較真。]
系統嘀咕。
她若有所思地望著香炱中嫋嫋升起的煙,輕輕地說著:“顧如許啊……不好說,她身上奇怪的地方還真不少,明明是劍宗內門的小師妹,武功卻在沈雖白之上,且遠遠不止於此,我都開始懷疑她是不是也有段掉落山崖,偶遇奄奄一息的世外高人臨終傳功,才得了這一身本事的奇遇。
至於當年她是怎麼從劍宗出來的,我更不曉得了,紅影教中也沒個能將此事的前因後果同我說明白的人,不過聽沈雖白和嶽將影之前所言,她離開前多半沒幹什麼好事。你說她殺過不少人,這我是信的,江湖魔頭嘛,要是活得跟個閨閣貴女似的見點血就驚慌失措我才覺得見鬼了呢。”
[所以您覺得顧如許令人畏懼嗎?]
“有一點吧。”她點點頭,“江湖上畏懼她的人估摸著可以湊場像模像樣的演唱會了。”
系統沉默了片刻。
[聽起來您挺厭惡她的。]
“那倒沒有。”她似乎陷入了一番深思熟慮,想說出的話像是須得經過反覆斟酌才能叫她滿意,沉默了許久,她的眉頭依舊緊緊地皺著,眼前的煙霧徐徐升起,又漸漸散去,在她眼中映出了一抹溫柔的色彩,蜿蜒而繾綣,揉作一團,再如漣漪一般盪開,她忽然就這麼笑了一聲。
太過毫無預兆,以至於系統都沒能反應過來。
“非要形容一下的話,顧如許這人大概……讓我覺得挺難過的。”
她頓了頓,繼續說下去:“我的意思不是討厭她的那種,你別誤會,我頂多是殺人的時候不大適應,但對顧如許,我沒什麼偏見。我與她的緣分,是我佔了她的身體,說到底還是我欠了她的。她本該活成的那個樣子,可能全被我打亂了,我哪有資格對她厭惡呢?我覺得難過,是因為我有時能感覺到她的情緒,不過那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她撫上心口,想了想:“這裡會疼。偶然有那麼幾回,心疼得厲害。我只是有點好奇,倘若她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倘若她真的冰冷無情,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在乎,怎麼會讓自己到死都這麼難過呢?”
系統靜了數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