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葉子落在掌心,顧如許怔楞地望了許久,才想起那之後發生的一切。
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誓死抵抗,也沒有能力挽狂瀾的英雄角色突然站起來胖揍這些搶劫犯,被槍抵著腦門的時候,沒有嚇瘋掉,已經是他們這些普通人的極限了。
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在死亡面前,變成了狂妄的笑話。
警察來之前,這裡的人質要擔心的,是這些賊匪搶完了錢能不能儘快離開。
而就在窗外想起警笛的那一刻,他們要擔心的,是這些賊匪會不會為了逃走拿他們殺雞儆猴。
屋裡的人不相信警察嗎?
這話確實不好說,從前在電視劇裡看到的情節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誰又能如局外人那般評頭論足呢?
顧如許真的怕到腿軟,她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像她這樣的小角色和電影中的炮灰沒有什麼區別,即便沒有了,也不過是滄海失去了一粟,比微不足道還要微不足道。
但是她身邊的小姑娘不是這麼想的。
孩子眼中的世界,美好絢爛得不像話,在生死關頭,眼中還閃著熠熠的光。
警察和賊匪似乎在交涉,但顧如許實在是太害怕了,具體說了什麼,她沒有餘力去思考,只能咬著牙關,不讓自己徹底癱軟下去。
不知外頭髮生了什麼事,一個賊匪突然走到人質中間,彷彿在挑一件即將前往屠宰場的牲畜般,拖走了一個人。
撕心裂肺的哭叫聲沒有持續多久,便終止於一聲刺耳的槍響。
窗外電閃雷鳴,一瞬而過,彷彿開啟了深淵般的夢魘,屋中惶惶不安的人質們剋制不住地哭了出來。
被脅迫著給劫匪泡咖啡的老闆,嚇得手狠狠一抖,半杯咖啡潑在了冰涼的吧檯上,崩潰地縮到了桌子下求饒。
顧如許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耳邊的迴響嗡嗡不絕,從她這個角度,可以從臨街的窗子清楚地看到鮮紅的血順著雨水蔓延開來。
身旁的小姑娘對她說——會有英雄來救他們的。
她說,她看過好多動畫片,英雄會在最重要的那一刻出現。
驕傲又威風,戰勝一切邪惡,拯救弱小的他們。
聞言,顧如許簡直要笑了,荒唐又不切實際的英雄,倘若他真的會來,她倒是要謝謝他了。
很可惜,他們都沒有等到那樣威風凜凜的“英雄”。
不知僵持了多久,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長得像是一種折磨。
怕到極致,反而不再發抖了,她甚至有一瞬間想點一杯咖啡,放飛自我。
試鏡的時間已經過了,準備了這麼久,還是沒能爭取到這點機會,影后的夢想還真是望塵莫及啊……
話說這些劫匪不去銀行,金庫這種地方轉悠,搶什麼咖啡店啊,閒得發慌所以來磕咖啡豆嗎?
腦子裡烏七八糟的事堆成一團,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這些,又是怎麼從這些跳到那些的……
她恍神之際,一個劫匪已經走到了這邊,銳利的眼神在她和小姑娘身上來回遊離,似乎在決定什麼。
顧如許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手腳比腦子還快一步,將那小姑娘往身後拉了一把。
正面迎上劫匪的槍口時,她覺得自己已經怕到麻木了。
“你瞅啥!”劫匪對她的眼神感到十分不快。
這會兒她腦子一片混亂,梗著脖子脫口一句:“瞅你咋地!”
四下瞬間落針可聞,方才還在嚶嚶嚶的人質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劫匪的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顧如許覺得自己再不說點什麼,這位大哥就下不來臺了。
她嚥了咽口水,鼓起了勇氣:“我的意思是,大哥您長得真zun吶,我忍不住多瞅幾眼!”
劫匪遲疑了片刻:“我帶著面罩,你咋知道我zun不zun?”
她揚起了燦爛的笑臉:“出門穿得闆闆正正,這手還溜光水滑的,說話嘎嘣脆,端著槍的樣子也賊帶勁,即便沒見著臉,我也打心眼兒裡覺得,您真zun!”
這話說得可太順耳了,且顧如許長得也漂亮,誇起人來連個磕巴都不帶的,目光真誠,聲情並茂,實在叫人耳根發燙。
“咳嗯,過了啊,沒那麼好……”劫匪都有些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