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信大師不愧為當世佛學大家,略一思索就意識到石之軒對於智慧大師的論點並沒有反駁而是延伸到更高的境界,由此窺斑見豹知曉石之軒是有備而來。
即便如此也可看出石之軒確實下了功夫,令道信大師頗為欣慰同時如臨大敵,知道這個辯論對手不好對付。
這時候道信大師再用自家理論與石之軒糾纏,就算道信佛法再是高深,本就拜師於他而且有了準備的石之軒估計也不會輕易露出破綻,短時間內不可能見到結果。
於是道信大師另闢蹊徑不說自家經義,決定換一個方向來與石之軒辯論。
只聽道信大師先是恭維勸戒了石之軒如今遁入空門認真修行佛法的舉動,“禪師當真不凡,老和尚當年沒看走眼,若是真能潛心修佛不妄為佛門功德。”
接著直入主題,詢問石之軒的論點,“就是不知禪師所修經典為何?有何觀點?”
石之軒長眉微動,似乎有一種別樣的魅力,就像是小孩子說到了自己最喜愛的事物。
“貧僧好讀《愣加經》,略有所得,佛說六識為生滅而不能常住之緣起性空法,六識之外尚有二識,謂之第七末那識,意有思量之義,此識常緣第八識之見分思量,我為法,故名末那;第八識阿賴耶識,阿賴耶識者,謂能攝藏一切種子,又攝藏我慢相故,又能緣身為境界故。”
這般論調一出,以道信大師的淵博知識都不禁為之一振,彷彿有一道全新的大門即將在他眼前開啟,卻充滿迷霧讓他不得入門。
這也難怪道信大師如此驚訝,因為這個理論顯露出石之軒對於《愣加經》的深刻造詣,舉一反三的提出了新的理論,把佛門原有的六識擴充到八識。尋常僧眾只會覺得大逆不道,但是道信大師這般佛法高深之人立刻意識到其中真正的價值,可謂是開宗立派的一種理論。
而婠婠、獨孤鳳等人亦是流露出深思神情,她們雖然不懂佛法,但是“八識”理論對於武者而言同樣相同,立刻讓他們意識到了宗師境界與末那識的對應。這第七識像極了武學境界中入微之境又另有拔高,從佛學而言末那識是意識的根本,其本質是恆審思量。於武學那就是秋風未動蟬先覺的先抓住那“遁去的一”。
由此推斷那第八識阿賴耶識,是否就是大宗師甚至破碎虛空的境界在佛門的映照。
“陵少!我覺得我好像懂了,這末那識不就是咱們練成《長生訣》後不用刻意運轉心法,真氣也能自信周天行功的表現嗎?”寇仲亦是恍然大悟,他從中得出的感悟並非針對與人廝殺,直接更進一層達到了修煉功法變成自己本能或是潛意識的一種行為。
徐子陵同樣若有所思,肯定道:“不錯,看來我果然是慧根深種,道信師父誇我天生佛子不是開玩笑哩。”
寇仲連忙改口,生怕他這兄弟一遭興起遁入空門,“陵少誤會了,你看大家都恍然大悟,難不成人人皆是佛子?這分明是邪王提出的理論,我看你天生魔子才對啊!”
他們二人的竊竊私語沒人在乎,只有文搏笑了一下覺得頗有趣味。在石之軒說出自己的理論之後,眾人無不驚訝溢於言表或是呈現出醍醐灌頂的神情,唯獨文搏不覺得有什麼驚訝的,因為正是文搏提供給石之軒的後世見解讓他重新整理出來,果然一出手就瞬間令全場懾服。
道信大師此時亦是沉浸在石之軒所說的“八識”理論之中,以他的理解第七識末那識就是將過去現在未來所思想所經驗的東西,總結成一種類似潛意識的存在,以種子的形式,攝藏於心靈之中,不用心思轉動就能窺破洞悉一切根源。
換句話說,寇徐二人以及文搏修煉四大奇書達到那種不需要刻意控制,真氣就在經脈中自行運功修煉的程度就是末那識的具體表現之一。
至於阿賴耶識更是更為縹緲,道信大師自認以如今境界尚且不能觸及其中真諦,愈發感到石之軒佛學精深至極,一時間無從言語,恨不得趕緊記錄下來回到大林寺禪房之中好生思量。
其餘眾僧更是驚駭莫名,以了空為最。眾目睽睽之才,他竟是顧不得修持數十載的閉口禪,在不嗔等護法金剛都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以極為生澀的語調問到:“大德禪師,可否詳解阿賴耶識!”
了空不能自已的形狀令四大聖僧驚駭莫名卻又覺得理所當然,這“八識”的理論如今在華夏尚未傳播開來,乃是玄奘大師取經之後才傳入中原。而這番理論的完整體系就是大乘佛法的唯識學,玄奘大師鑽研唯識學後在天竺無遮大會立論十八日無人敢駁,雖然石之軒無法只根據文搏隻言片語還原出博大精深的完整理論體系,但是這關鍵的“八識”之說已經足夠讓明眼人意識到其中價值。
其中阿賴耶識正是了空突破境界的關鍵所在,在他聽見阿賴耶識含義的瞬間,了空如墜魔障,再也顧不得數十載閉口禪修為,因為這阿賴耶識的根本極其貼合其所修禪宗真意,只消窺破其中關竅,他立刻就能功行圓滿,破碎虛空而去也不遠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所以了空如何不激動過度,以至於心境悄悄產生波動做出了意外之舉也就不奇怪了。
然而就連了空都沒料到,石之軒,也就是大德禪師聽見他的疑問,愁腸百結一般露出艱難思索神色,最後卻只能盤坐在地,嘆息道:“阿賴耶識乃是貧僧以往日武學上的見地預測達成的狀態,所謂‘眼前此刻’想必諸位都曾聽聞,而貧僧認為這個境界以佛門而言便是開啟‘阿賴耶識’的表現,阿賴耶識或是有情眾生的真心本性,是一切現象的根源,從此窺破虛妄無有窒礙、無有自身,所見所聞盡皆歸於當下。”
石之軒進一步的解釋令了空愈發迫不及待,彷彿開啟密藏的大門就在眼前,卻不知道這阿賴耶識在武學對照於如今的石之軒來說也只能存在於理論和想象中,因為石之軒一身真氣被文搏盡數吸去,根本無從感悟,更不用提藉此窺破門徑了。
了空尚不知此事,他雙手合十誠懇地追問道:“大德禪師此言甚妙,可謂別開機杼足以憑此開宗立派!就是不知以佛學而言,此二識如何修煉?何從感悟?”
“這才是貧僧嘆息的緣故,我只能從武學上找到這二識得蛛絲馬跡,再印照《愣加經》推斷出有此二識,並以此展開稍加延伸,卻不得終解,就如佛陀就在眼前,佛的境界貧僧卻不能悟到多少。”
石之軒坦誠相待,換來的是一陣譁然,道信大師都不由得目瞪口呆,敢情你這最關鍵的一環全都是推測得來,雖然價值依舊很高,可是一想到了空禪主連閉口禪都不顧只換了一個可能存在的理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