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聲在靜謐的石室中緩緩起伏,音與音間的銜接沒有任何瑕疵,雖沒有強烈的變化或突起,但卻另有一股糾纏不已,至死方休的韻味。
然而石室中對峙的兩人卻與這纏綿的簫聲格格不入,石之軒的氣質變得冷酷而邪異,他的眼中再不見慈父的悲憫與儒生的灑脫,盡是對於眾生的漠視與極度的自負。
當文搏察覺到石之軒這番變化的時候,已然明白過來他的想法。
就像原著中邪帝舍利的元精大半都被寇徐二人汲取,石之軒不過獲得了很小一部分,但他依然彌補了心靈的破綻,成為可以與三大宗師並駕齊驅的絕世高手。
此中變化不是邪帝舍利讓石之軒的人格分裂被治癒,而是透過歷代邪帝的執念直接擊垮了石之軒慈父的人格,讓補天閣的冷漠性情完全佔據主導,從此不虞人格分裂之苦。
而石之軒如今的做法更加激進,為了彌補心中破綻,也就是對於石青璇的愧疚,他刻意形成這等石青璇背叛了他的局面,從此斷情絕義,徹底墮入魔道。
侯希白不似文搏這般瞭解其中來龍去脈,可是對於石青璇的突然出現亦是有所猜測。
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在之前文搏與石之軒的交談中,他們從未提及守候在無漏寺方丈禪室的是誰,只是侯希白先入為主預設是婠婠扼守關要。可若是石青璇留在方丈禪室之中,石之軒必然也不會選擇從那邊退走。
不過侯希白又有些不確定了,因為簫聲充斥雙耳,人卻未顯蹤跡。他知道婠婠對於樂器造詣不差,若是裝成石青璇故意擾亂石之軒心智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不論文搏還是石之軒都清楚的知道,一定是石青璇來了。石之軒就是要在這等危急而毫無退路的時刻“殺死”過去的自己,不論石青璇是否出現,這時候她的簫聲就已經足以讓石之軒陷入絕境,形同背叛了。
於是石之軒便能借此被動的斬斷對於石青璇的關愛,徹底壓服自己慈父的人格,將人格惡的一面發揮到極致,至乎全無感情,可戰勝心中善念,讓邪王本性佔據主導。
顯然這個計劃極為成功,石之軒的氣質逐漸轉變,對於引導文搏真氣注入邪帝舍利也變得遊刃有餘。
因為他不再需要分心壓制雙重人格,不死印法中的破綻也終將消弭,慈父的人格在這等情況下闇然退讓,邪王重現人間,他就要成功了。
耳畔的簫聲依舊,變得不帶分毫感情一般訴說著自己一路行來所見之景所遇之人。
落在石之軒耳中只能讓他心意愈發堅決,雙目魔光更盛,這時候石青璇假若出現,迎來的必定是邪惡人格下石之軒的悍然出手,哪怕冒著遭受文搏重創的風險石之軒都會果決的殺死石青璇,然後不論逃遁還是繼續與文搏糾纏,石之軒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侯希白顯然意識到其中關鍵,焦急地想出聲示警,可是很快他發現石青璇並非無謀,在這等情況下只是以鳥鳥簫聲相合,並未親自出面。
然而場上局勢卻已經到達間不容髮的境地。
之前文搏略佔上風,畢竟他經過和氏璧改造的經脈瞬間輸出真氣的量遠超石之軒預估。可現在石之軒終於能夠肆無忌憚的發揮不死印法之精妙,藉助邪帝舍利的力量,逐漸壓過了文搏的氣勢。
以至於石之軒尚能遊刃有餘的開始攻心。
“文賢弟,事已至此,再無挽回餘地。石某人如今徹底彌合心境破綻,天下間能與我論道之人屈指可數,以你之才,與石某人攜手共創一個盛大局面豈不美哉?”
話語間看似說和,實則內裡兩人真氣較量愈演愈烈,石之軒以高深佛理統攝魔門兩派功法暗中不斷轉化,藉機牽引文搏真氣按照石之軒的節奏消散。
文搏則以不變應萬變,催發魔種完全放棄規律,隨心所欲般控制真氣消耗,刻意以石之軒的經脈作為戰場一分一毫的爭奪拉鋸,力求在自己真氣消耗殆盡前摧毀石之軒的經脈竅穴。
“不死印法”的特性是可藉氣勁的接觸,建立交戰雙方精妙的聯絡,從而盡察對方真氣在體內運動的情況,故可猶如未卜先知般壓著對手來蹂躪摧殘,佔盡先知先覺的優勢。
石之軒藉此不世奇功,橫行天下,無人能制。
可是石之軒也沒想到文搏以魔種統攝自身,產生的真氣是出入生死之間的奇異能量,不單借無可借,且沒法建立能窺察對手的聯絡。換句話來說,魔種對“不死印法”有著天性上的相剋,令其威力大打折扣,
這就導致了石之軒佔據了先機,卻始終難以徹底擊敗文搏,只能利用生死二氣轉化的能力以自身作為橋樑溝通邪帝舍利,把文搏真氣灌入舍利之中,還得防止文搏發難摧毀他的經脈,以及避免一不留神自己真氣也被舍利吸走。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文搏更是時刻回顧天下無一物不是波動的說法,試圖感悟自己真氣的波動到底與石之軒的有何不同。
“邪王好算計,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你我都是有雄心壯志之人,本身理念亦有天差地別,說是合作,到最後終究少不了做過一場。等到那時候再起兵戈,不如現在了結。”文搏不忘以詞鋒拒絕石之軒的誘惑,堅定心神避免被石之軒魔音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