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希白看不懂這兩個人的博弈,可是雲澹風輕中流露的點點肅殺之意瞞不過他這位花間派傳人。讓侯希白覺得自己就是那穿花的蝴蝶,而眼前二人都是潛伏於花叢中的高明獵手,哪怕彼此的目標不是自己,也令誤入期間的侯希白萬分緊張。
文搏此刻輕輕拍手讚歎著石之軒的大膽與自信,卻也不直接回答石之軒的疑惑,反問道:“邪王想必已經明白楊公寶庫的另一個出口便在無漏寺方丈禪室當中,見到舍利卻不從那一邊退走,又是何意?”
這也是侯希白心中疑惑,以他對石之軒的瞭解,在這等情況下失卻先機本該退走,又為何繼續留守在這裡等候文搏?他卻不明白文搏與石之軒的心靈交鋒從未停歇,誰都不能退卻,看似退一步海闊天空,實則放棄了一切勝機,將生死操之於人手了。
“哈哈哈,石某人一甲子以來從未見過像你這般有趣之人,若非你我立場敵對,或許真能做個忘年交。”石之軒神態悠然,輕拂著修整得極為雅緻的鬍鬚,正如他所表現的一樣,現在的石之軒是個飽學儒雅的文人墨客,坦然說道:“不過你我今日便以兄弟相稱也是無礙,明明是有人守在石某人參禪之地,這時候石某人露頭不是自討沒趣嗎?”
這話說得侯希白後知後覺,意識到文搏讓婠婠繼續追蹤趙德言竟然還有後手,乃是為了無漏寺中的寶庫出口。難怪文搏確信石之軒會從西寄園北井進入寶庫,原來早有人堵在其他出口了。
只是侯希白依然不明不白,石之軒就算對付文搏吃力,婠婠也絕無可能抗衡石之軒呀?想到這裡,侯希白正要提出疑惑,可是驀地一愣,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婠婠之前以天魔雙斬橫在他與師妃暄背後的時候,兩個人根本無從察覺婠婠動向。
這其中意味不問自明,而邪帝舍利中元精下落也水落石出了。
“是婠婠姑娘汲取了邪帝舍利!”侯希白終於還是道破了真相,可惜其餘二人都沒有絲毫驚訝之色,顯然一個是親身經歷者,另一個則是智略過人感應出眾,不用走另一道入口也已明悟。
“希白,你令我有些失望,這些事情的線索你應該在看到為師的瞬間就已經明白。”石之軒對這名弟子的諄諄教誨,手指敲在銅匣上發出奇異的節拍,“這就是為師為何要考驗你才能傳授《不死印卷》,你天資固然不錯,可是心思太過質樸,不是那等七竅琉璃心的人物,若是沒有艱苦磨鍊,終生都修不成不死印法。”
侯希白臉色發苦,他如何不知自己短板,太過於注重感情,這令他在花間十二支的修煉上突飛勐進,可到了極處,花間派心法關鍵的得情忘情卻根本做不到,只能被動的在師妃暄那邊試圖尋找突破——他知道自己並不能入師妃暄法眼,可依舊跟隨的原因就是想借助師妃暄的拒絕令自身突破心境。
文搏也是暗中佩服石之軒的眼光,侯希白後來確實得到了《不死印卷》,可是直至死亡都沒能練成不死印法,歸根結底還是性格上不適合這等多種極端情緒轉化得到感悟的功法。
除非侯希白經歷滄桑鉅變,學習文搏以類似《換日神功》這樣的功法破而後立,或者跟石之軒、師妃暄一樣人格分裂,否則這輩子是不要考慮修行《不死印卷》了。
石桌前對坐的兩人視線重新凝聚到彼此身上,文搏心中閃過各種念頭,最後粲然一笑,指著裝有舍利的銅匣說道:“想來邪王已經看過舍利,如今閣下前無去路,沒了彌補心靈破綻的依仗,又後無退路,不知邪王可想過安度晚年,與青璇姑娘共享天倫之樂呢?”
侯希白無奈的輕輕搖頭,石之軒若是沒野心的尋常文人也就罷了,可他這位石師哪怕是文人的偽裝之下都是個宰割突厥威震西域的大人物,怎麼可能答應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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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石之軒居然沉思片刻,露出嚮往神情,不由感慨道:“那樣的生活著實令人嚮往,若是秀心還在人世,石某人夫復何求……”
接著話鋒一轉,石之軒冷然說道:“石某人雖然此生牽掛只有青璇一人而已,但要為了青璇放棄終生抱負未免可笑!執掌聖門,恢復道統,鞭笞天下,這些事情豈可讓之於他人之手?”
石之軒的語氣在此刻變得激昂起來,是侯希白從未見過的一面,他大聲的說道:“文賢弟你我本質上都是同一路人,為了目標一路上可以犧牲一切,哪怕自己作為殉道者也萬死不辭!”
“所以,不到山窮水盡,石兄是不會罷手咯?”文搏雙手按在石桌上,也不回應石之軒的質問,絲毫不因為石之軒故作振奮而因此影響的心境。他一雙虎目直視石之軒,早已想明白石之軒必然是還有什麼潛藏的底牌使其背水一戰,不過文搏並不因此退縮反而愈發好奇。
隨著文搏發問,身上的錦袍武士服衣袂輕輕飄起襯托得他如同戰場上發號施令的將帥一般,態度決然而不容置疑,在這一刻發出了最後的通牒。
雙方間的氣機在此刻對抗達到頂點,彼此分毫不讓的氣度令身處其中的侯希白忍不住退去三步避免受到波及。
侯希白感到由衷欽佩與畏懼之時想的不是自身安危,而是對於當前局勢的疑惑,石之軒如今狀況難道不是山窮水盡嗎?前有追兵後有人堵截退路,文搏以一敵三都能擊退石之軒,這等情況石之軒談何底氣要在這裡與文搏交手?
然而就是如此不合常理的舉動,在石之軒看來順理成章,文搏也沒有絲毫懷疑。
雙方早已認定了今夜必有決定聖門今後走向的一戰,在西寄園眾目睽睽下的那場比拼雙方都沒有充足準備,而此時不論是否願意,都必須將所有籌碼放到了狹小的石桌面上,將在此地決出高下。
文搏不管石之軒有什麼底牌,石之軒也不在乎文搏修行的《道心種魔》何等高深。雙方對於彼此理念都有了解,知道歸根結底兩人間的矛盾不是能過言語或者利益交換能夠彌合。
到了最後,無非便是一戰罷了。
因此,石之軒的回答擲地有聲,也毫不令人意外,那儒袍在密閉的石室當中無風自動,飛揚的花白鬢角長鬚令石之軒氣度不似凡間人物,一如他的話語一般令人心折。
“雖九死其猶未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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