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山公親至,為何無人相迎!”高亢清麗的女聲在山間迴盪,山腰處避風亭中三人神色各異,似乎沒想到李密來得如此之快,調門如此之高。
“李密好生無狀,他求我們辦事也敢拿捏身份。”說話的少女穿著一套以金絲滾邊黑色的武士服,外披紅綢罩衣。
她的玉容有種冷若冰霜的線條美,而面孔即使在深夜也顯得生動活潑,神態迷人,有種令人初看時只覺年輕漂亮,但愈看愈令人傾倒的奇怪氣質。
“鳳兒慎言,李密出身不差,投身草莽本以為是潛龍入海,哪曉得他碌碌多年至今也就寄身瓦崗,也不知哪日才能伸張。”另一名高大雄偉的背影開口說道,肩膀極寬,腰身奇細,長髮披肩,使人有一見難忘的印象。
他就是獨孤霸,在上官龍情報中消失多日的獨孤霸出現在這裡著實有些出人意表,正對著侄女獨孤鳳出言教訓,言語中看似在稱讚,實則對李密頗為輕視。
就是一雙眼睛極為邪淫,讓獨孤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低聲道:“蠅營狗苟之輩,伸張起來也不是蛟龍,而是泥鰍!”
這話看似在說李密,實則把獨孤霸也罵了進去,獨孤霸心中有氣卻不敢多說,因為獨孤鳳正攙扶著一位白髮斑斑的句僂老婦人。
“久聞蒲山公大名,今日有幸相會……”老婦人看似垂垂老矣,可她驟然開口,聲震山野,竟是一名有著驚人業藝的積年宗師,蘊含的真氣瞬間讓獨孤霸耳中嗡鳴不已,心下驚歎於母親的修為。
這名老婦人乃是獨孤閥的最強者尤楚紅,她早年仗劍天下聞名,於六十歲使棄劍用仗,卻不慎走火入魔,雖然搶救及時可也落下病根,因此看上去極為滄桑,一雙眼睛被眼皮半掩著,像是已經失明,臉上佈滿深深的皺紋,唯獨百年功力深不可測,一開口便橫壓當場。
哪知道尤楚紅聲音尚未落下,一襲長袍身影迎面走來,明明剛剛沉落雁的唱名聲還在山腳,此人若是同行怎會如此迅捷?
獨孤霸第一時間就意識到這是李密的小花招,故意派人揚聲,自己早就先行一步趁機出現給人以震懾之感。
想到這裡,獨孤霸不由得對李密更加看低幾分,只是雙方尚有合作,也不是真的像獨孤鳳所言是李密完全依賴獨孤閥。所以獨孤霸自認為矜持又不失尊重的拱手道:“蒲山公丰神俊朗當真……”
可說到一半,獨孤霸也愣住了,李密戴著副猙獰面具,居然不以真面目示人,這等模樣未免太過不給獨孤閥面子,他正要發作,尤楚紅卻渾然不覺一般繼續著剛剛因為李密出現而被打斷的話語。
“……有幸相會,煮茶品茗一覽山河壯麗,豈不快哉?”剎那之間,尤楚紅句僂的身體倏的挺直,拄著碧玉柺杖上前一步,滿頭濃密的白髮無風拂揚,臉上每道皺紋都像在放出異光,眼簾半蓋下的眸珠射出箭狀的銳芒,形態詭異至極點,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李密”。
首當其衝的“李密”頓時覺得無邊殺機撲面而來,這老婆子竟然如此兇悍。若是真的李密在場只怕也得為尤楚紅的鋒芒畢露而退避三舍,然而戴著面具的壓根就不是本人,他是喬裝打扮而來的文搏。
假髮下的頭皮一陣發麻,文搏也被尤楚紅的老當益壯所震撼,心中感慨這位老人年過百歲依然有如此聲威,獨孤閥作為四大閥門屹立不動果然有其獨到之處。
可是文搏如今功力見長,這般聲勢對他而言就顯得有幾分虛張聲勢了。
文搏心中瞭然這是尤楚紅先聲奪人,要在談判上佔據先機,也存了試探一二的心思。於是文搏回顧婠婠、祝玉妍等魔門高手的風姿氣度,真氣鼓動間模彷天魔功的詭譎莫測之感,又帶著自身佛門功法的堂皇莊重,釋放出一種別開生面的兇赫氣勢。
落在獨孤鳳眼中,就是“李密”從一開始飄然而至的灑脫不羈頓時變得如同一道拔地而起的千仞巨壁,渾身氣機有若實質,雖未靠近亦足以讓她呼吸不暢。
文搏面對尤楚紅的氣勢絲毫不落下風,甚至逐漸生出令人仰視之感。
接著他也踏出一步,尤楚紅默然而立,卻彷彿退後一步。雙方之間的距離接近,獨孤霸已經生出不可力敵的本能畏懼,他現在一陣後怕,自己居然敢對李密的女人動手動腳,還好沒有太過急色,否則尤楚紅都保不住他。
尤楚紅覺得眼前之人深不可測,難怪闖下偌大威名。只是如今騎虎難下,沒想到一次試探就引發對方如此強勢的反擊,這時候尤楚紅要是主動退卻未免損了獨孤閥顏面,而且今次談判必定讓李密佔據主動權,因此就要繼續催發內力相抗。
就在這時,忽然傳來急促的呼聲。
“原來是尤前輩親臨,晚輩沉落雁有禮了!”
文搏恰在此刻收回真氣,瀰漫在亭間劍拔弩張之勢瞬間消弭殆盡,彷彿剛剛一場對峙從未發生。尤楚紅猝不及防只覺得一拳打在空處,心中駭然對方的收發自如,又為李密的狡詐感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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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正好有個臺階下,尤楚紅在獨孤鳳的攙扶下緩緩坐下,一邊咳嗽一邊說道:“蒲山公聞名不如見面,老婆子佩服至極。”
文搏灑然一笑,抱拳道:“前輩老當益壯,在下見教了。”
似乎雙方賓主盡歡,再不見之前針鋒相對之狀。
沉落雁察覺到在自己未到之前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不快,不過既然大家都裝作無事發生,那她也不便再提,先是跟眾人友善問好,再重新介紹了一遍“李密”,這才開口談到正事。
“密公令落雁聯絡各方促成此事,如今既然相會,何不開誠佈公談談條件呢?”
文搏知道正題來了,可他並不清楚雙方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要結盟,故作不屑的負手背對眾人,好像談的條件跟他一點兒關係沒有。
獨孤霸心中有氣,但是剛剛被文搏氣勢所懾不敢冒犯,只把氣對著沉落雁撒,“哼,沉軍師既然要我獨孤閥出力,又不能承諾瓦崗軍接下來進攻方向不對洛陽,這條件我們很難辦啊。”
條件是不進攻洛陽?文搏愈發好奇,對於瓦崗軍而言,接下來最重要的目標就是低洛陽方向的攻勢,如果放棄攻擊洛陽,那他們接下來就得面對周圍其餘義軍,豈不是給瓦崗舉義的正統性蒙上一層灰,獨孤閥能開出什麼樣的條件要求李密不往洛陽進攻?
“不打洛陽那麼瓦崗軍該如何自處?何況這事情也並非密公一言可決。”
沉落雁對此態度看似頗為堅決,可文搏從她話語中聽出了虛張聲勢的味道,而且還藏了個釦子,所謂的不是李密一言可決,不就是在說還有翟讓在李密頭上指揮瓦崗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