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忍略一盤算,臉色劇變,十萬錢對於大林寺算一筆較大的款子,夠他們吃上一年齋飯,可是大林寺攏共就數十人,十萬錢對於淨念禪宗那等大寺來說就如九牛一毛。
那麼淨念禪院十萬錢怎麼換到無數良田、僮僕?
“我輩禪宗弟子謹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自然無須供奉,奈何淨念禪院家大業大,身處洛陽也難以照料周全……”弘忍想幫著找些藉口,卻發現道理上不好解釋,他意識到對於佛門而言這樁事情只能從高處說,“所謂色身聚集諸苦,似牢獄繫縛吾人,錢財外物盡是枷鎖,藉以超脫無可厚非……”
然而文搏根本不和他論佛,直接說明緣由。
“淨念禪院乃是佛門聖地,其中僧人數萬練有僧兵,更有無數佛骨舍利金銀珠寶,修葺佛塔大殿金碧輝煌,這些人要吃穿,收集佛寶、建房子都要錢,他們不想辦法斂財立刻就為權貴所摒棄,身處亂世不受權貴看顧又沒有底氣如何保全禪院?所以到了最後,淨念禪院這等佛門聖地也免不了同流合汙,在災荒之年兼併土地、人口。”
“既然我為佛門護法,見世間諸惡而不能懲,可靜心修持否?”文搏喝問。
“此乃嗔念,師弟誤矣。”弘忍卻說文搏犯了嗔戒。
“見人間疾苦不能救,可靜心修持否?”文搏繼續問。
“此乃痴念,世間譬如火獄,只能自救。”弘忍不能答,只得勸慰。
“我本就貪嗔痴俱全,佛不渡人,這般佛門,我持戒何用!?”
文搏終於道出心中憤滿,他的氣機不知不覺間已經佈滿整個小樓,這時候弘忍方才驚恐地發現他這位師弟的戾氣相較於拜入門牆之際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是濃烈得猶如實質。
“師弟!”弘忍嚇得站立不穩,他知道這位師弟深受師父栽培傳其不二法門,對於佛法修習頗為隨性但是武藝突飛勐進,無論如何想不到竟已到了如此地步,一怒之威簡直天地變色。
“弘毅!佛不渡人還需自渡。”暮鼓晨鐘般的喝聲響起,道信大師輕輕一推眼前裝菜的盤子,盤子在桉几上直奔文搏而來,文搏的煞氣頓時煙消雲散,右手輕柔拂動卻暗藏雷霆,將手一按接住道信大師推過來的盤子,把其中剩餘菜餚囫圇吞下,長舒一口氣後像一個尋常僧眾一樣念一聲“阿彌陀佛”,再不見絲毫戾氣。
“你心志如鐵不可動搖,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非心不問佛,問佛非不心,以你之心自不需問佛,見世間諸惡不做菩薩低眉,可為金剛怒目,我也不攔你,只望你日後莫要放鬆修行墮入魔道。”
道信大師長嘆一聲,終於應允了文搏離開的請求,又諄諄囑咐道:“可惜我這達摩手你未盡全功,內力也還淺薄,好在佛門心法進境驚人,此行出山倒也不虞有失。你要出山尋求心中寧靜我也由你,只有一樁事情還且記住!”
兩人剛剛推動菜餚竟是暗中交手一番,道信大師試出文搏身手後知道他能耐幾何不再擔心。如今道信大師威嚴凜然,弘忍在兩人剛剛氣機交鋒下雙腿發軟這才知道師父師弟功力如此深厚。
只聽見道信大師所言,讓弘忍大為驚訝,“弘毅,我今日將你逐出院牆,從此大林寺中再無持戒僧弘毅,若是在外闖出事端,切莫再提為師姓名!”
“謝大師成全!”文搏心中長嘆,感念道信大師收留之情也不免遺憾,對於這位和藹詼諧的高僧如此決斷也無怨言,以道信大師的閱歷怎麼看不出文搏此次出山必定鬧出一番風雲,大林寺家小業小受到波及支撐不住。
說完之後,文搏躬身長拜,以武人禮節謝過道信大師傳藝收留恩情,再不回頭便要離去。
離了小樓之後眾多僧人看見文搏揚長而去,紛紛默唸阿彌陀佛,知道這位師弟去意已決,也不挽留只是為他默默誦經祈禱。
直到文搏下了廬山,卻聽見一聲長嘯迴盪在山林之間。
“弘曆,若是哪日乏了,再回大林寺,你的度牒尚在,總有你一個蒲團、一碗齋飯。”
文搏聽罷大笑,驚起漫天鳥雀,在竹葉紛飛間他回以長嘯。
“謝大師包容,弘曆這名字不好聽,所謂今日方知我是我,既然跳出佛門,我就是破戒僧文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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