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局你輸了!放下公主,我給你一條生路!”追殺愈發逼近,鋒芒似乎抵在背後,讓年輕的武士心跳如雷。
逃不掉了,他默唸著,漆黑的眸子閃過堅定與決絕。
也就是在這一剎那,精疲力竭的戰馬終於支撐不住兩人的負擔,在疾馳中雙膝跪地滑了出去,馬上的少年武士一把抱住身後之人滾落馬下,緊抿雙唇,拄著手中長槍,看向了前方揚起的煙塵。
“越千山,過大江。絕天海,路漫長。收我白骨兮瀛海旁,挽我舊弓兮射天狼!”
悠揚的哀歌唱響,殷紅如血的大旗在滾滾煙塵中升起,無數的雷霆組成一個花環在紅底軍旗上舒捲浮現,那是離國嬴氏的家徽——雷烈之花。
赤甲的騎兵狂風般席捲而來,高唱著豪烈的戰歌,接著彷彿金鐵齊鳴的聲音蓋過戰歌,隨著風傳來。
“你就是劫走我女兒的人,叫什麼名字。”赤色的洪流忽然在年輕武士身前裂開,一個火銅鎧甲的武士彷彿噼波斬浪,從主動讓開道路的騎兵中走出。
他有著褐色的頭髮,披著火一般色澤的大氅,隨著他走到陣前,那些騎兵一齊翻身下馬,半跪在馬前,將頭顱深深埋下,全然不敢直視這位虎狼一般的男人。
威武王,嬴無翳。
年輕的武士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對方背對著陽光,火銅色的鎧甲邊緣像是燃燒一般灼目,讓他不自覺的想避開目光,最後還是硬咬牙關直視著對方,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我叫姬野,荒野的野!”年輕武士像是害怕自己默默無名的死在此地,胸中的憤滿讓他忍不住的咆孝一般叫出自己的名字。
原本澹澹的看著姬野的威武王嬴無翳微微一愣,隨後嘴角掛起一絲笑意,“我是嬴無翳,你背後那個女孩的父親,我來救她了!”
平靜而質樸的話語,卻宛若雷霆,在雷眼山的澀梅谷中震盪。
“王爺,屬下看護不力,請恕罪!”追殺姬野而來的將軍下馬半跪,嬴無翳卻不以為意,“無須自責,不是你看護不力,而是我們的敵人,太出色了啊。”
嬴無翳眼中鋒芒畢露,他看向了姬野手中那杆長槍,鮮血未乾的槍上帶著濃郁的殺氣,血滴從烏金色的槍鋒墜落。嬴無翳握著馬韁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炭火似的戰馬焦躁地嘶鳴起來。
姬野緊張的挺槍指向身側女孩的喉嚨,他不知道嬴無翳要如何處置他,可嬴無翳同樣不平靜,二十年前的往事重新浮上心頭,那一幕如在眼前,白鬚白髮的武士持劍躍空而起,彷彿武神天降。
那一瞬間,嬴無翳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勐虎嘯牙槍啊,原來是天驅的傳承,你們是星星之火,從未熄滅。”嬴無翳說著姬野不曾瞭解的話,可是他手中握著的斬馬刀愈發緊了。
“讓開路,否則我殺了她。我剛才說的,現在也是一樣!”姬野感到背後的汗毛豎起,他求生的意志勃發,嘶啞的聲音從喉嚨深處傳來,堅定而決絕。
“天驅的武士,怎能說出強盜一樣的話?”嬴無翳鬆開了握刀的手,他就像玩弄著獵物的獅子,“你有帶著幾十名騎兵偷襲我雷騎軍大陣劫走公主的膽量,難道沒有和我賭一場的膽子嗎?”
“王爺,饒他一命!”騎兵外圍,下唐國武殿指揮使息衍焦急的大喊,他匆忙趕來,根本不知道里頭髮生什麼狀況。想破陣救人可手下多是步卒,騎兵跟離國的雷騎一比簡直像騎驢,哪敢去衝擊嬴無翳的騎兵?
息衍只能隔得老遠呼喊,試圖讓嬴無翳改變想法。
可是嬴無翳不屑回答,他揚起手,身後上千騎兵調轉箭頭指向了息衍的所部,下唐軍驚慌之下紛紛抽弓搭箭,半跪在地上。雙方弓弩手力量相當,下唐軍盡是步弓,本來威力勝過騎弓。然而雷騎坐在馬上,手中硬弓彷彿託在鐵臂之中,下唐軍的弓卻像是要被風吹落似的,不住地搖晃。
不過是對峙,便窺斑見豹察覺出雙方差距,息衍心中冰涼,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年輕人,你的路終要自己走。”嬴無翳面對著姬野,彷彿諄諄教誨,“你的老師保不了一輩子,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現在就殺掉我女兒,你的命換我最愛的女兒一命,值了!”
嬴無翳一字一頓,斬釘截鐵,“二,你接下我一刀,活著你帶我女兒走,死了,你我之間恩怨一筆勾銷!如何?!”
嬴無翳的聲音算不得很大,可是在姬野聽來,彷彿暮鼓晨鐘一般敲響他的心靈,鎖河山一戰踏破諸侯聯營、帶兵上京廢立皇帝的威武王在跟他打賭,簡直,簡直就是……
“你有膽子劫我的女兒,難道沒膽子接她父親的刀麼?”嬴無翳鬚髮皆張,他的咆孝再次響起,遠在數百步之外的下唐兵馬都心驚膽戰,息衍不自覺的按住腰間劍柄,雷騎太多了,沒把握啊。
而姬野只覺得呼之欲出的話終於在心頭湧現,他抬起頭直視嬴無翳,東陸霸主正凜然生威地看他,威臨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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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野第一次感覺到如此強悍和沉重的王霸之氣從他的頭頂壓下,讓人幾乎透不過氣一般感到沉重,息衍曾經調笑的話語在他耳邊浮現,“這個亂世,跟殺了嬴無翳相比,什麼都算不得功業!”
姬野覺得自己的頭頂開了天窗,光芒透入!
原來以往的自己格局如此狹隘,就像是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當然自幼不怎麼愛讀書的姬野不會如此描述,他日後的記載潦草而簡略——彼可取而代之!
嬴無翳的一吼,讓姬野撞破了一層天幕,忽然看見了掌握天下的人,這才是他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