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牧之不明白是誰偽裝成了鄭三炮,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要不是他恰好看破了對方言語中的破綻,只怕連示警的機會都沒有。
即便如此,他的手下還是遇難了,帶著同袍身死的憤怒,百鍊的水手刀悚然出鞘。
崔牧之抓住韁繩躲過遍佈空中的絲線後立刻鬆開,手中尖刀揮舞將身前保護的密不透風,以與敵攜亡的姿態勐然砸向鄭三炮。
鄭三炮的臉上閃過一絲懊惱,勢在必得的潛入已經完成大半,那名在高處的水兵長官只要落到地下定然會被他早已佈置好的網刃千刀萬剮,不會發出絲毫聲響。
到時候他們便可以安靜的肅清甲板然後轉頭接應同伴殺入底艙,可是這一切都被破壞了。
誰叫他從宿醉的船員身上探聽到的訊息根本沒有提及什麼“大副的閨女”。那些船員本就在這些時日極為服膺文搏,即使喝醉了也不敢透露文搏嚴令要求他們保守的秘密,於是假鄭三炮的應對讓崔牧之察覺不對。
而崔牧之的決絕也超過他的預料,幾乎是不管不顧的當頭衝下,那柄水手刀更是鋒利的完全不合常理,能將人體四分五裂的網刃在崔牧之墜落的一刀下盡數崩裂,反射著月光寒冷如冰的尖刀直朝假鄭三炮面門襲來。
青蛇般的短刀不再試圖四處盤旋尋找破綻,回到假鄭三炮身前不斷往來斬向崔牧之。
崔牧之這種戰陣上百戰餘生的老卒殺人只有一招,勢頭兇勐一往無回,不把他殺死,不斷綻放的刀光會讓對手束手束腳。
好在他不止一人,在崔牧之纏上假鄭三炮的瞬間,那個妖嬈綺麗的女人也動了。
身著紅裙的女人鬼魅般穿梭在甲板的蛛網當中,血光在船員們喉間迸射飛濺,驚呼聲剛要發出便已斷絕。
鮮豔的紅裙在腥風血雨中衣袂飄揚,絢麗如繁花盛開。原來刀刃是捆在她的腳踝上,當這個女人發力踢出,由機括固定的利刃在瞬間與她的腿一般繃直。這個女人的骨骼柔韌如柳枝輕拂,以非人的角度彎曲跳躍。
那纖細美好的、白皙修長如玉凋成的腿在裙間隱現,伴隨著時隱時現的刀光,
她俯仰如魚龍狂舞,運刀如風急雨驟,以她的腿長加上弧刀的長度為徑,腰胯為圓心,這個必殺之圓根本無法侵入,縱然有機敏的水兵在崔牧之示警瞬間本能的拔出刀來,卻在觸及她的身體之前喉嚨已被切斷。
而崔牧之在一開始的悍勇逼退鄭三炮之後,一次都沒能擊中那柄青蛇般的薄刃,對方認出他的兵器犀利招數剛勐後不願硬碰於是只和崔牧之糾纏著後退,眼見都快要被逼退到船舷方才止步。
這剎那的功夫,屠戮已經完成,染血的刀被機括收回到貼著紅裙女人小腿的金屬鞘內。在那些捂著喉嚨緩緩退後的水兵中,她輕盈地的旋轉,一襲紅裙翩翩落下,如玉的長腿從頭頂緩緩收回裙下。
她如一個舞姬謝幕般屈膝半跪,彷彿絃歌未絕,卻沒有人欣賞她絕世無雙的表演。
“醉中同交歡,醒來各分散;此生所結俱無情之遊,相期之日邈雲漢之遠……”她以歌一般的聲音念出這辭世的哀音,似乎對她親手滅卻的生命不盡哀婉。
然而這一幕,有兩個彷彿遺世獨立的男女盡數將其收入眼底。
“不如我唱得三成好聽。”
山崖上,文搏和蓮珈目睹著這一切,他目睹著這一刻想要稱讚,卻被蓮珈在身邊都囔著打斷。
“你急匆匆的趕來,現在同伴陷入危機為何又不急了?”
蓮珈很是疑惑文搏到底要做什麼,文搏明明趕路的時候恨不得飛起來,可是看到影流號的局面反而沒有第一時間下去。
“牟將軍把傾向我的精銳水兵都帶到島上,留下鐵桿心腹崔參謀和他的屬下,不就是防著我佔據影流號破壞他的計劃嗎?”文搏不屑地說出他和牟中流之間的博弈,對牟中流的氣度格外輕視。
“所以這船上的不是你的心腹,你就放任他們被屠戮?”蓮珈覺得眼前這個看上去剛毅的男人沒想到也是個勾心鬥角的傢伙。
文搏搖搖頭,否定了蓮珈的猜測。
“不是,我急著趕到就是怕影流號出事,現在影流號既然在我眼皮底下,那就誰也搶不走。何不借此機會,讓牟將軍的心腹去試探一下陰離貞的應對呢?”
文搏篤定的做出判斷,蓮珈這才放下心來,不管陰離貞如何解釋,哪怕之前就談過這些刺客是不安定因素。
可就在陰離貞和牟中流會面的時候,島上的刺客襲擊影流號無疑會讓他和牟中流的合作增加不信任。
可是轉念一想,那不還是讓牟中流的精銳心腹吃個悶虧嗎?
你小子濃眉大眼的,怎麼這麼狡詐呢?
就在他們觀望著甲板上的戰鬥時,崔牧之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
“找死!”崔牧之看著同僚一個個死在他的面前,幾乎瞬間甲板就被肅清一空,他再顧不得跟眼前鄭三炮糾纏,心中怒氣暴漲,卻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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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陷入無比的劣勢,即使他斬斷了多次,周圍四處依然是是密佈的蛛網,能夠切斷血肉的利刃隱藏在空氣中只有反光的瞬間能被察覺。而激烈的戰鬥中崔牧之只能靠著兵刃之利在身周遊弋保護要害。
若是隻有蛛網並不能讓崔牧之束手,那柄翠綠的短刃才是最致命的螯牙,崔牧之大半經歷還是在應付這柄飛來飛去的短刃之上。
鄭三炮並不願跟他硬拼,只是操縱著翠綠短刃不斷地在他身邊遊弋偷襲,等到了那個女人殺光甲板上所有水兵方才開始合圍。
他就像深陷蛛網的小蟲子,不斷收緊的蛛絲和八隻爪的獵人已經垂涎欲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