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蕩,灑脫,飄在天上四海為家,像一個旅人,永遠不會為誰停下腳步。
阿大憨厚的笑著,“是啊,阿蓮怎麼會看上他。”
說到這裡,阿蓮又有些難過,她很想說就是這種滄桑的味道太像了,更想說哪有女孩會對阿文哥那樣的男子不動心呢?
在她阿爸要把她賣給那個滿嘴黃牙的老商人時,是阿文哥一鐮刀斬斷十餘把水手薄刀,出面趕走了對方帶來的地頭蛇,又幫阿大造了一艘漁船,讓他們三個能有容身之地和求生的依仗。
阿蓮想著這樣的恩德大概只能當牛做馬一輩子才能回報,阿文哥卻說這是感謝她當時在海邊救了落難的自己。
阿蓮卻知道,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幫助,海神都不能左右那個在雷雨交加之夜靠著一塊破木板披荊斬浪而來的男人。
他的性命,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裡,讓阿蓮忍不住的崇拜。
可惜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像阿二說的,阿文哥像是漂泊在空中的雲,地上的小鹿永遠追不上浮雲。
想到這裡,阿蓮要開口反駁,卻聽見阿二搖搖頭否定道:“阿文哥肯定比他更厲害,什麼都會!”
這話瞬間引起了大家的共識,阿大更是深有感觸,阿文哥親手幫他打造的漁船讓他們三個少年出海也不懼風浪,還能比別的漁家駛得更快走得更遠,捕獲更多的魚獲。
更不用說阿文哥還教阿大阿二防身的武藝,雖然粗淺,但是十來個城狐社鼠都敵不過身子骨尚未長成的兩名少年。
他們在這嘰嘰喳喳的聊著,一時間都忘了叫賣,也不記得之前談論的年輕人,卻不知道彼此間的談話早已落入海崖下的年輕人耳中。
年輕人想起了這一路的見聞,來到海邊之後總能聽見那個名字。
船匠提到他,總說阿文的手藝來船廠立刻就能當首席,就是太懶了十天半個月才接次活。你想找一艘大船,那最好讓阿文掌掌眼,遠航之舟沒經過阿文點驗,萬萬不敢出海。
鐵匠也嘖嘖稱奇,說阿文哥的鍛造能跟宛越之地的河絡大匠媲美,做出的鐵器簡直就是藝術品。你若想修補這柄長刀,不如去找文仔想辦法。
就連趕海的少年漁夫都敬畏阿文哥的品性,彷彿這個從沒見過的男人,在西瀛這邊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讓年輕的旅人產生了十足的興趣。
於是他走向了正在談論著“阿文哥”的年輕漁人,露出好看的笑容,在這笑容之下,他那如同石凋般的凝固神情煙消雲散,露出一個活生生的青年風姿。
“你好,我叫商博良,是一個來自瀾州的旅人,我的刀壞了,想找人修補,這裡鐵匠說他補不了,讓我找阿文哥,你們可以帶我去見見他嗎?”自稱商博良的年輕人客氣的詢問,側過身展示著那柄黑鞘的長刀,上頭一道慘烈的劃痕從刀鐔直至刀鞘尾端,也不知何等勐烈地斬擊將刀鞘傷成這般模樣,只是可以想象,裡頭刀刃只怕也損壞嚴重。
阿大一愣,向來有點兒遲鈍的他不知對方為何會找上自己,阿二比他反應快多了,擋在阿蓮面前,臉帶狐疑的說道:“找阿文哥?這裡誰不知道阿文哥就住在海神廟裡,你自去見他便是!”
商博良溫和的回答:“我聽說拜訪有德長輩,最好遞上拜帖恭敬前往,幾位和阿文哥有舊,如果能幫我引薦的話,或許會更方便些。”
說完之後,商博良不忘從口袋裡掏出幾枚通寶,放在掌心遞了過來,他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道,“順便我也很饞這龍石斑,還請小哥幫我處理一二。”
阿蓮小心翼翼的從阿二肩後探出頭來,就像一隻警覺地小獸,滿臉古怪的說道:“阿文哥沒那麼多規矩,而且他……”想了半天,阿蓮覺得說阿文哥不老總有些奇怪,最後只是小聲說,“他很熱心的。”
阿二忙不迭的從他掌心拿走通寶,然後吆喝著讓阿大幫忙宰了石斑魚。留下阿蓮耐心地跟他說道:“商公子要是不急,不妨留下個地址,待會讓阿二幫您把石斑魚送到落腳處,我先帶你去見阿文哥吧!”
商博良乾脆利落的點點頭,腦海中還是勾勒出了“阿文”的側寫。
年歲比他大一些,大概四十來歲,有著睿智的眼睛和成熟穩重與風霜給他帶來額的細微皺紋。手腳上大概因為從事各種工匠勞動滿是傷疤和繭子。熱心腸,好打抱不平,因此得到眾人敬重,卻也沒成家立業,大概家財散盡助人為樂。
這樣的淳淳長者總是令人欽佩的,一想到對方的模樣,商博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已經故去的那位長輩,一時間滿是傷感,讓他本就落拓不羈的風采愈發迷人。
踏過細碎的沙灘,步上青石蔓蔓的臺階,阿蓮不知何時在耳畔插了一朵橘紅色的月季。
年輕的女孩顯得分外活潑,將掖在腰間的裙角放下,遮住被貝殼刮傷的小腿,帶著商博良來到了海神廟前。
古舊樸實的廟宇前擺放著乾枯的蔬果,更有往來之人奉上的花籃,四色的綵帶飄揚在海神廟前那顆如蓋的榕樹之下,伴隨海風吹拂,隔開了海灘邊的叫賣喧鬧,讓人彷彿置身於一處古老的洞天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