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搏決絕的態度讓江南士紳惶恐萬狀,對於北方的朝廷來說則是提心吊膽。
早在文搏進京閱兵之時,魏忠賢、葉向高等朝廷重臣就匯聚一堂,和文搏、陸文昭商量該如何平叛。
當時葉向高為首的溫和派是希望以打促和,藉助文搏武力威懾讓南下盤踞的東林黨激進派放棄擁立信王,重歸中樞。
文官們算賬的本事很高明,隨意撥弄算籌就得出結論,打仗成本太高,而且江南賦稅重地,承擔著糧餉給北方輸血的重任,真打爛了虧得更多。
雪上加霜的是西北因為小冰河期的到來已經開始災害不斷,從萬曆末年開始就有大量農民因為旱情失去土地成為流民,要不是遼東一直吸收失地流民,早已發生民變。
一旦南方獨立不再繼續輸血,朝廷無法賑災,西北流民絕不會做個安然餓殍等死,遲早再次發生大規模農民起義,到時候四方動亂,朝廷必然支援不下去。
態度截然不同的是文搏和陸文昭,他們早就私下商議,此次入關不是來保扶大明繼續維持腐朽的統治。做個修補匠再厲害也不可能超過張居正,張居正都無法收拾大明潰爛局勢,不由上至下的從頭革新,大明頂多再維持幾年還是垮臺。
何況文搏的軍隊不依賴南方製造的軍械,全靠自給,以北方積蓄的庫存糧食足以維持後勤。只要迅速解決江南士紳,不但可以獲得大量“無主”土地進行改革,還能趁著戰爭的機會直接收回官田,反正戰爭裡頭死幾個宗室不是很正常嘛?在大明吃了兩百多年皇糧,識相的也就罷了,不識相就去跟朱洪武告狀吧。<早在遼東的時候,文搏的意思就很明確,士紳得殺,宗室得殺,官僚也得殺。殺多少就看他們表現,這幫人如果說全都是混賬有些過於片面,但是隔一個殺一個肯定漏網之魚很多。
不把這三個禍害治得服服帖帖,大夥拼了命的跟建虜廝殺,去改朝換代難道是為了跟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嗎?是為了讓宗室好吃好喝享受榮華富貴的嗎?
所以文搏當時便斷然拒絕文官重臣的要求,明確表達了會平定叛亂,徹底剿滅東林黨叛軍的意圖。
魏忠賢對於打不打倒是不太在意,他的利益主要是維持朱明王朝統治,現在朱慈炅上位並且年幼,陸文昭表示對魏忠賢的支援,已經讓這位九千歲暫時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
以魏忠賢的心胸,對東林黨攪他好事、斷他財路痛恨無比,現在輪到魏忠賢大權在握,投桃報李的支援文搏用兵也就理所當然了。
但是魏忠賢同樣從後勤上分析得出結論,如今北方很難支撐積年累月的戰爭,必須快刀斬亂麻,儘量在新皇上位的第一年裡結束戰鬥,不然北邊朝廷財政會破產。
文搏沒讓他們失望,用兵神速只在合肥面對二十萬靖難軍停滯了一小會。擊潰北伐大軍後南下兵臨採石磯,南京城彷彿唾手可得。
魏忠賢此時笑得合不攏嘴,腦子裡開始幻想抓著高攀龍是誅九族還是先凌遲再腰斬,文搏卻又慢了下來。
在採石磯面對和談無動於衷,也不急著圍攻南京,只是封堵南京周邊通道,每日派騎兵巡邏禁止外人進入。
又放任江南士紳在各地招兵買馬,很快崇禎朝廷再次匯聚了十餘萬本來用作保境安民的團練兵馬,開赴南京準備效彷合肥文搏作戰方針,以結硬寨打呆仗的方式發揮人數優勢消磨文搏兵力。
高攀龍指揮若定,重用在合肥兵敗的兵部尚書楊漣,加上南京本來還應該有十二萬禁軍,雙方兵力對比在區域性甚至一度達到十比一的恐怖差距。
接著楊漣就破防了,十二萬大軍最後清點出來只有兩萬七千餘人,堪戰者不足五千。這情況守城都得靠臨時徵兆的民夫,還指望出城跟“闖賊”血戰?
無奈之下楊漣只能寄希望於各地士紳組織的團練兵馬齊心協力趕走“闖賊”,因為這時候沉煉已經開始進行輿論攻勢,鄉間地裡到處哄傳在湖廣佈政司打豪強分田地,對於抵抗文搏的意志十分堅定。
“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分田糧。”
南京城中,垂髫小兒不知大軍圍城給南方朝廷帶來的陰影,兀自唱著這陣子最流行的歌謠。
高攀龍憂心忡忡的在城牆上遠眺,採石磯的方向時不時傳來陣陣號鼓聲。他知道,江南士紳率領的團練兵正在圍剿闖賊。
實際上作為南京的內閣首輔,高攀龍極其不願意跟闖軍野戰,多次下令讓新組織的勤王兵馬入城固守。然而得知闖賊要分田地後,不管是當地士紳還是南京留守宗室,紛紛竭盡所能的壓榨地方組織起一支十萬人的大軍,眾志成城誓要剿滅“闖賊”。
在士紳們看來,有彷造遼東的新式甲胃、火炮,人數上更是遠遠超過對方,外加闖賊犀利的騎兵在江南水網根本無法通行,過了江之後全靠步卒作戰。
所以毫無疑問,優勢在我,於是一股腦的湧了上去,在採石磯和文搏所率大軍發生激戰,至今已有數日時光,之前小打小鬧,今天正式大戰,暫且不分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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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斷回報的信使處得知,勤王大軍的進度雖然緩慢但是穩定,逐漸將陣型推進,即將把沿江紮營的闖軍步卒趕入長江之中,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已經半數被攥進手心。
只是這最後一點兒首尾,總是難以俱全,讓高攀龍無比焦急,他的視線放空,迫切的等待著結果。
採石磯,驚濤拍岸,卻不能激起絲毫動盪,因為喊殺聲早已蓋過濤濤江水,勢若洪流。
闖軍呈半弧形的軍陣背靠長江,沉默而機械的維持著陣線,這時候他們已經毫無退路,三萬餘步卒盡數在此,騎兵大多留在荊州並未跟上,只有少數遊騎和傳令兵在陣中逡巡傳達號令偵查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