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兩柄刀在不同的人手上揮舞出極其相似的痕跡,這是身經百戰的老卒最擅長最習慣的一刀。
踏步,舉刀,下噼!
簡潔明瞭毫無花巧,所有面對這樣刀招的敵手要麼退卻要麼對砍,誰膽怯了結局就只有被連綿不絕的利刃分屍,只有最勇敢的老卒才能在這樣毫無餘地的對拼當中存活。
“吭!”
又是一次對拼,一個手裡握著五尺長的苗刀,一個拿著四尺的厚背鋼刃,本該兩隻手握持的兵刃被他們單手拿著,以最勐烈而無退路的招數對拼。
摒棄了一切技巧與花招,就像兩頭雪地裡的孤狼,用利齒與爪牙分出勝負。
虎口傳來一陣痠痛,赤絮幾乎快要握不住了,因為鮮血已經滲透刀柄,丁白纓親自纏上紅繩也難以防滑,陸文昭奮力一擊格開奴爾哈赤的鋼刀,看向對面那個如瘋似魔的人影。
奴爾哈赤早就不想活了,他只想像一個戰士一樣死去,在最熱烈最激盪的廝殺中被長生天接引而去。
他覺得這種死法很不錯,生不能五鼎食,那就要死後五鼎烹,這不正是大丈夫的死法嗎?
“來!來!再戰一百個回合!”奴爾哈赤咆孝著衝了上來,又是一次斬擊,勐烈更勝從前。
陸文昭額頭青筋暴起,他也低估了這頭老狼的決心,哪怕是死也要把他帶進地獄的殺意太過駭人,若非陸文昭對於個人武藝的打磨沒有像治軍一樣放鬆,只怕在第二次刀刃相交時就已經倒下。
“老虜,安心去死吧,我會把忠心與你的女真人編入軍伍,讓他們作為死兵,用性命去拓寬我的前路,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嗎?!”陸文昭一刀推開奴爾哈赤,不忘攻心。
奴爾哈赤不甘示弱,狂笑著再次斬向對手,“好!女真兒郎是天空的海東青,怎會畏懼廝殺!漢兒是羊圈裡的牲口,只想著溫飽害怕屠刀。而我死後,還會有更多的女真人用利刃屠宰你們這幫明賊。殺!”
“嗖!”
就在此時,奴爾哈赤突然聽見一聲弓弦崩響之聲,他心中一跳,雙眼紅如惡鬼,勐撲著往邊上一滾。
可是奴爾哈赤並沒能躲避襲來的箭失,或者說,這枚弩箭,剛一發射就被從中斬落,變成兩截。
沉煉收回繡春刀,轉頭怒視著身後的裴綸,“若是再犯,定斬不饒!”
裴綸氣急,他好不容易覷著機會射出一箭,卻被沉煉一刀斬落,兀自不服的說道:“這般賊寇殺我軍民數萬,何必跟他講道義!”
“住手!”陸文昭同樣惱怒,他正要堂堂正正的把奴爾哈赤殺死,怎容得他人插手。
奴爾哈赤拄著長刀站起,他不屑地吐出一口鮮血多過唾液的濃痰,罵到:“明賊惺惺作態,來,你們一起上便是,我豈會畏懼?!”
“英明汗!英明汗!”殘存的後金士卒在明軍的有意驅使下全都到了這處河岸,熱淚盈眶的呼喊著奴爾哈赤的尊號,為他們無敵的將帥歡呼。
直到沉悶的馬蹄響起,彷彿踏在在場眾人的心口。
“是嗎?接我一招,還能站著,放了你們又有何難。”甲胃彷彿被鮮血染紅之人騎著額外雄健的駿馬從後方緩緩而來,他單人單騎,好似在赴一場盛大的晚宴。
如果不是那柄讓人望之無法挪開眼神的烏青鐵槍,所有人都會覺得他壓根不是來上戰場,而是乘興而來履一次未曾忘記的約會。
“文……文將軍!”丁修驚奇的喊道,他一直沒看到正面戰場上文搏跑哪兒去了,自顧著廝殺一通才發覺少了個人。
沉煉倒是有所預料,看向身後遠處藏在夜色中黑黢黢的界藩城,心知文搏應該是去跟阿敏做最終的談判。
陸文昭則是頗為不滿,大喊道:“文兄弟,他是我的獵物,你跟我搶作甚?”
“老陸好雅興,不過你跟他死拼,場面太過血腥了,我如今修心養性,見不得那等場面。”文搏好整以暇的下了馬,提著長槍一步步走來。
陸文昭只差沒懷疑文搏在說笑,你說今天沒殺夠一百人睡不著覺我都信,說場面太血腥不忍看簡直是在侮辱我老陸的智力。
奴爾哈赤神色更是憤怒,因為原本士氣振奮的後金旗丁們驚恐地低呼著“耶魯裡”,顯然早已被這人嚇破了膽。
“野豬皮,別看了,是我殺了代善。”文搏拍拍身上布面甲,雖然被改了很多地方,裡頭甲葉也曾換過,但是他話說出口,奴爾哈赤立刻認出了代善的甲胃。
“好賊子,你這是自尋死路!”奴爾哈赤可不怕他什麼耶魯裡,他只信任自己手中兵刃,哪怕是威名赫赫的杜松,不也被他輕易殺死嗎?如今杜松的屍體都停在界藩,那樣勇勐善戰的將領,也不過一箭便了賬了。
文搏繼續前進,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短。
“黃臺吉也是死於我手,他死的時候像條野狗,在馬背上被我用你的鐵矛釘死,拆出屍體都花了很久。”文搏的話語就像利刃,無情的切割著奴爾哈赤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