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雙方槍一搭上,莽古爾泰就驚覺不對。
這哪是毒蛇,簡直是一條偽裝的游龍!
如劍般修長的槍頭輕而易舉的壓制住他的長矛,然後沿著槍桿攀援而上,又像一條怪蟒纏住他的槍身和手臂,蜻蜓點水一樣離開了。
雙方的戰馬交錯而過,渾身的力氣像是水一樣流走,莽古爾泰竭力的想捂住傷口,卻根本找不到自己何處受了傷。
甚至,從始至終他都沒看清敵人。
家丁任由他從散落的陣型中穿過,旗丁們則是惶恐的想跟上三貝勒的腳步卻踏上他的後塵,隨著一騎踏過,紛紛歪斜著要倒下。
兩邊都不算多的騎兵擦身而過,雙方看似減員不多,這次因為不是硬撼的衝陣所以不如之前那般壯觀瑰麗。
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方才明白經歷了何等絕望的場面。
數十個女真騎兵依舊端坐馬上,可是垂下的頭顱證明他們早已了無生氣,喉嚨、腋下、檀中等各個刁鑽部位潺潺流下的鮮血證明了傷口的真實。
莽古爾泰身處其中,艱難的回過頭看向逐漸停下腳步的明軍家丁,他用盡全力捂著自己喉嚨發出了“喀咳”的難聽聲響,像是一個漏氣的風箱。
“阿瑪……”
最後他念叨出了兩個字,靠在了戰馬之上。什麼雄心壯志都化作虛無,眼中所見只有慈祥早逝的額娘,英明神武的阿瑪,還有天天嚇唬他的奶媽。
哪怕他都記不清那些慈祥的人影模樣,最終卻明白過來,他從來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只是跟著父親亦步亦趨的兒子。
所以他不後悔。
莽古爾泰嚥下最後一口氣,任由跟隨多年的坐騎緩緩跪倒在地,伏下了頭顱,和主人一同安靜的閉上眼埋骨於凡河西岸。
“還追嗎?”
陸文昭氣喘吁吁的讓骨朵掛在手上,看著後金最後的抵抗兵力消失,振奮不已,“去吧,去追殺剩下的建虜,這一戰光只怕死傷數萬人,咱們努把力,再殺個一萬,建虜明天早上就得徹底崩潰!”
然而文搏拒絕了陸文昭的提議,他看向身後的家丁,他們各自亢奮不已,但是胸膛猶如風箱,戰馬嘴角冒出白沫。
雖然如果他決心去追擊,家丁們會毫無怨言的跟隨,可是沒必要了,文搏的目的已經達成。
他挺槍指向死在戰馬上的藍甲人影,無情的開口,打碎了父與子最後的念想,“把那個人頭顱割下來,野豬皮的兒子死得差不多了,那老狗不用追,讓他帶著韃子一起墜入深淵吧。”
莽古爾泰猜的沒錯,文搏盯上的目標只有他一個,奴爾哈赤的生死文搏毫不在意。死了三個最重要的兒子,像一條被打斷了三條腿的老狗,再是齜牙咧嘴,也不能傷及他分毫了。
三萬餘騎兵,一戰覆滅一半,追殺逃跑估計還會有更多損失。女真總共就十萬左右男丁,所謂遼東邊情,到這裡可以說十年內無憂了。
而作為決心“反金復明”的反賊,文搏透過戰爭看清了局勢,擺正了自己位置。這大明沉痾已重,哪是他能救的回的?喪師數萬的野豬皮對他來說性命隨時都能取下。甚至文搏懷疑不去管他,奴爾哈赤能不能好好地活過這個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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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死傷數萬精銳,又把領地裡漢人搜刮一空,後金能否支撐過這個冬天都成了疑問。
這時候一個完全失去了爪牙又垂垂老矣的野豬皮對文搏來說,活著好過死了。他自己不如跳出大明的桎梏或許視野更加開闊,也能做些想做的事業。
文搏缺少一些更細節的東西,他並不擅長作為一個組織的領袖,不知道自己掌握領地能否建設得好。所以他沒有告訴陸文昭和沉煉,文搏不知道這兩位是否有決心和他一同去幹一場轟轟烈烈的大事,因此將這些話藏在心裡。
陸文昭一開始不明白,馬上又回過神來,豎起大拇指低聲讚歎到:“高,實在是高,這招養寇自重深得寧遠伯精髓。都說我是小奉先,我看你是小董……不對,小曹操啊!就是這老寇估計撐不了兩年啊,要不咱們再養個小的?”
文搏橫了他一眼,懶得解釋。
他雖然不太勞累,身上傷勢做不得假,任由家丁們上前為他取下甲胃,處理傷口,拄著鐵槍坐下,靜靜的等待著明軍追殺敗卒歸來。
崩騰的凡河不因為血戰而寧靜,紛雜的戰場在夜色下依舊喧囂。
留下的步卒,自發地開始打掃戰場,將友軍的屍體和建虜的屍體分開,搜刮戰利品、收攏戰馬,這樣一場大勝,再是疲倦也擋不住明軍士卒們的熱情。
火把、篝火再次點亮了凡河西岸,將屍橫遍野的河岸映照得猶如白晝。
這一夜,大概還挺漫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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