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旗幟倒卷,夜風夾著血腥味飄散在凡河岸,混亂計程車卒四處逃散,馬蹄陣陣,所見之處盡是潰卒。
莽古爾泰失魂落魄的看著後金的主力四散而逃,他下意識的刺出手中長矛殺死零星幾個從他身邊縱馬而去的後金騎兵。
明黃的甲胃精良的裝束,這是兩黃旗親兵才有的配置,現在卻像一條條搖尾乞憐的家犬,面對兇惡的野獸只能落荒而逃。
“主子!已經敗了,別管他們!先逃吧!”親兵拉住還在試圖殺死潰卒的三貝勒,一語把他從迷茫中驚醒。
迷茫,痛苦,不可置信,種種情緒糾纏在莽古爾泰心頭,讓他歷來簡單的思維變得混在不堪難以找到頭緒。
“啊!”莽古爾泰發出狼嚎般的長嘯,他壓根就不想逃走,可是屬下的話讓他確切的認識到,戰場的局勢無法挽回。
必須撤離,儲存建州女真的元氣,不能在這裡繼續消耗了。
失敗並不可怕,明軍大量的步卒根本沒法追亡逐北,遼東鐵騎早就被他攆羊一樣趕跑了老遠。退一萬步說,以他手下剩餘兵力,再糾集一些潰卒,有個四五千人在手,那兩萬明軍騎兵在他眼中依舊是土雞瓦狗。
至於那虎狼一般的鐵騎,莽古爾泰身子一抖像是驅散即將到來的夜間寒意,安慰自己道,沒關係,重甲騎兵長距離跑不過我。
他是莽夫不是傻子,一舉擊敗上萬人,氣勢正盛的重騎兵哪怕折損嚴重,但是終歸還有一戰之力,就像懸在頭頂的利劍,任誰來都會說它再斬落一次就要斷裂。
但是被斬中之人必定四分五裂,死無葬身之所。
究其本心,莽古爾泰不想做捱上最後一劍的傻瓜,可是他不得不勒令屬下停止奔逃的腳步,帶著數百忠心的奴才逆著滾滾向北而去的人群,在混亂中尋找他父汗的身影。
奴爾哈赤不能死,有他的父汗在,後金就還有捲土而來的機會。可英明汗一旦喪生在這場戰鬥當中,建州女真內部的動盪就必定發生。
這些年來奴爾哈赤一統女真諸部吸收了無數曾經的敵人、盟友,憑藉著鐵血的手腕壓服了所有反對。可是有些人改換旗幟仍然佔據著後金政權中重要的位置,例如烏拉部、哈達部,例如……阿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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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二貝勒論地位比他還高,阿敏的部曲繼承自其父舒爾哈齊,那位因為“謀亂自立”而被處死的二叔在建州女真中曾經是和奴爾哈赤分庭抗禮的存在。
在舒爾哈齊死後,父汗不願也不能盡數殺死他的部曲,甚至連打散都做不到,只能將其全部交給阿敏統領。哪怕這些年來不斷削弱,阿敏依舊握有鑲藍旗的上萬旗丁。
想到這裡,莽古爾泰知道自己要儘快了。他半蹲在馬上將視線撐得高高的,眯起眼在騎兵踐踏出的塵土中尋找英明汗那顯眼而華麗的明黃甲胃。
很快,莽古爾泰透過瀰漫的煙塵,看到亂兵的裹挾當中,一個頹喪如喪家之犬的老人句僂著腰背伏在馬上,隨波逐流般跟著潰逃的鑲黃旗正在北去。
那些鑲黃旗騎兵甚至沒有意識到跟著他們一同逃離的正是往日裡高高在上的英明汗。
他太疲倦了,身上滿是塵土和鮮血,把鑲金嵌銀的甲胃都染得灰不熘秋,像是從泥土裡打了滾一樣。
本就衰老的臉上皺紋不知何時早已爬滿,睿智如狐兇殘如狼的眸子更是渾濁得好似泥潭。
“阿瑪!”莽古爾泰向來以殘忍兇蠻著稱,此時忍不住鼻子一酸喊了出來。
喧囂的戰場裡奴爾哈赤哪聽得到他的聲音?越來越沉悶的馬蹄卻越來越近了。
“馬蹄聲?!”莽古爾泰勐然站立在馬背上,看到白桿兵原先軍陣位置處塵土飛揚,裡頭傳來如山崩的巨響,一陣陣敲打在莽古爾泰的胸膛直達天靈蓋。
這次再無猶豫,莽古爾泰坐回馬背,一夾馬腹朝著奴爾哈赤所在趕去,同時抄起長矛接連驅趕開冒冒失失朝他衝來的潰兵。可大家都聽見了越發接近的馬蹄聲,那是衝起來猶如神罰的騎兵,誰都不想被他們從身上踐踏而去。
“給我滾!”莽古爾泰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暴怒,戰敗、逃竄這些詞如同恥辱一樣反覆鞭撻著他的內心,因此莽古爾泰要發洩的時候,直接將手裡長矛一刺,擋在他身前的一名正黃旗旗丁便被輕易地貫穿,如同死在陷阱裡的鹿一樣無辜的睜大著眼睛看向這位尊貴的三貝勒。
好像在問,為什麼要殺我?
莽古爾泰的怒火早已沖天而起,作為貝勒他本就有懲處潰敗士卒的權力,在此時哪怕親兵都不敢阻止這位暴怒的貝勒。
多虧了莽古爾泰自相殘殺,本就慌亂的旗丁們更是風聲鶴唳,以為督戰隊在執行軍法,原本略有抵抗的勢頭頃刻間被打散。
恐懼,從此處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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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戰場裡最後的上萬人終於忍不住心中驚懼,所有的抵抗最後化作了奪路而逃,如同遷徙的黃羊,面對狼群的追逐絲毫不敢回首。
相應的,莽古爾泰帶著親兵殺散敗卒的佇列,一把抓住了奴爾哈赤的韁繩。
一刻前還意氣風發的英明汗現在就是個遲暮的老人,迷茫的看向他第五個兒子。
“阿瑪!局勢沒法挽回了,跟我走!”莽古爾泰連父汗都忘了喊,抓住奴爾哈赤戰馬的韁繩,呼喝著親兵趕來簇擁著他們趁勢離去。
可是從一開始,數百人逆著人群的行動如何能瞞過文搏的眼睛?
文搏把槍紮在地上抖動,將上面的屍體和殘肢甩落,家丁們此時不需他發話已經把最後還在堅持的後金騎兵殺死,在殘存的白桿兵配合之下,一場來之不易的勝利終於還是屬於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