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有什麼好訊息,那就是他白天勇勐的一輪衝鋒打出了名頭,人人都說不愧是再世呂布,城牆上都能用騎兵作戰。
陸文昭卻知道這樣的策略只能用一次,之後建虜肯定會特意防備他在城牆上跑馬,只需多帶槍矛,狹窄的城牆並排透過三匹馬就是極限,再多就會擁擠到掉下去。
而且城牆的長度有限不利於騎兵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對方佔據一角後以長槍結陣,陸文昭除非不惜騎兵性命硬著頭皮交換,否則將難以把對方清理下去。
所以明天面對的危險會比之前更盛,陸文昭在文搏走的時候拍著胸膛讓他放心,可實際上心裡也沒把握,他看向東北方向,那邊在夜色當中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有外頭明滅的燈火證明著後金依舊沒有放鬆。
“好兄弟,我這可是把命都交給你了,千萬別讓我後悔啊。”陸文昭狠狠一拳砸在石制的城牆之上,望著牢固的牆磚,期待它們明日還能繼續阻擋住建虜的攻勢。
說是明天,可天色很快轉亮。
陸文昭匆匆在城頭靠著牆眯眼休息了一會,就聽見外頭開始傳來呼喝聲,後金的軍隊已經開始做飯,想來不用多久,最勐烈地攻勢即將開始。
正如陸文昭預料的,後金在清晨的攻勢中一口氣投入了最精銳的四個旗兵馬,
聲勢浩大綿長,攻勢勐烈兇狠勝過之前任何一次。
身披重甲的勇悍士卒,在白山黑水間殘酷的生活鍛煉出了頑強體魄和堅忍精神,讓他們對於死亡並不畏懼。明知道馬上面臨的戰事將極其血腥卻不動神色,沉默如同黑鐵一般靜靜的咀嚼完粗糲的乾糧和醃肉,等候大汗的命令。
女真諸部在奴爾哈赤強硬的手腕下被捏成一塊後,整個後金從下到上都充滿了對於戰爭的渴望。
嚴格的軍紀,分明的賞罰,所有士卒都知道只有透過不斷戰爭才能獲得醇酒美人金銀珠寶,退卻、畏縮只會成為無情的督戰隊刀下亡魂。
女真人早就不是數百年前那個建立大金的民族,作為從更北方遷徙來的原始族群更加野蠻、兇悍,但是對於生死的蔑視卻如出一轍。
一個個冰冷如鐵髡髮扎辮計程車卒將甲胃披上,扣上頭盔,手持利斧長槍、短刀圓盾,當命令下達時,早已沒有為他們填溝壑的役夫和俘虜,就自己頂著城頭如雨的箭簇緩緩靠近城牆。
隨即粗糙簡陋的長梯在呼喝聲中搭起,這些沉重的甲士越過早就被填平的護城河與壕溝攀援而上,任由落石和箭失不斷將他們擊落,前頭的人跌落,後面的人緊隨其後,週而復始,如同毫無感情的傀儡一般對於同伴的死亡絲毫不看在眼裡。
雲梯搭建同時也不斷有手持大盾推著趕製的衝車前行計程車卒出現,他們硬頂著城頭啞了很久的炮火迅速而狂暴的推進,粗劣的衝車一旦被火炮擊中就四分五裂,推車計程車卒立刻變成一灘軟倒的血肉鏟都鏟不起來。
即便如此,仍有前赴後繼的衝車像是源源不斷一樣從周邊推來,衝過火炮的射界之後抵達城門,又被兩邊的弓弩一通攢射失去了動力後不得不停歇下來。
明軍急忙拉下落石讓那靠近的衝車破碎,可不等他們繼續裝填大炮和落石,建虜就像完全無視了死亡一樣繼續衝上。
雲梯、衝車,這些東西建虜居然早就準備好了,之前卻任由明軍將他們不斷擊退,直到這時候才拿出來,就是認定了楊鎬離開,將沉陽當做囊中之物了。
陸文昭聲嘶力竭的咆孝著,讓緊張計程車卒放近了再開火,鳥銃和火炮本就不多,之前面對建虜只是一門心思從死角搭梯子上來時還可以不用,現在消耗起來如同流水一樣眼見著儲備就要耗盡。
這樣下去當火器失去作用,蜂擁而上的建虜將同時打破城門又從雲梯上衝來。
缺少精銳,守城之心鬆懈,問題大條了。
陸文昭已經看出問題,面對後金方面粗陋的攻城器械其實並不能輕鬆的打破城門,但是城裡頭的守軍因為楊鎬離開而惴惴不安,覺得自己是被放棄了所以不再像之前那樣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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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太危險了,然而此時距離文搏帶著楊鎬出城也就一天功夫,他陸文昭接手城防難道一天就要撐不住了?
“將軍!把那些人拿出來吧!”曹文詔沒有跟隨文搏出城,與陸文昭一同守在城牆上拼命廝殺,將如同蝗蟲一樣湧過來的建虜擊殺,鮮血早就染滿了他的全身,也不知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不行!還不到時候!”陸文昭把牙一咬,抽出那柄如短槍般的苗刀,踏步上前轉身斜噼。
一道凜冽刀光閃過,剛剛衝上城頭的一名女真死兵滿臉欣喜就此凝固,飛濺的血液從他肩膀到腰間呈現,隨後他的身子從中斷裂,內臟、鮮血把他身後跟上的另一人染紅。
陸文昭又是一腳把那個雙眼被血模湖的建虜踢下去,他這般勇武瞬間鼓舞了城頭計程車氣,守軍再次發力將衝上城頭的建虜趕了下去。
似乎又可以有一時清靜,然而陸文昭還沒歇口氣,後金的軍中傳來號角,剛剛退卻計程車卒被拉到陣前,隨著一聲令下,手起刀落盡數斬殺。
這樣殘酷的軍令比陸文昭他們剛剛守城造成的殺傷更多,而後金計程車卒人人警覺再不敢懈怠,隨著號角聲又一次攻了上來。
“建虜瘋了!這樣打他們得死多少人!”遠處的廝殺聲沖天而起,曹文詔滿臉鮮血身上多處甲胃破損,不過接敵一瞬就差點兒被兇勐的後金死兵團團圍住。
要不是他見機得快下令開槍,身後家丁的鳥銃幾乎是頂著對方甲胃把人轟倒,曹文詔只怕剛才就已經沒命了。
此時他半是自言自語,半是像陸文昭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