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友情又怎麼比得過利益?文搏不能保證一直將魏忠賢捆綁在自己戰車上,但是靠著以前情分,如果沉煉真被駱思恭盯上了,救他出來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這話也不用先告訴沉煉,否則一定會被當做瘋子,誰能想到兩位皇帝接連去世,讓年紀不小的李進忠一躍成為秉筆太監呢?
沉煉不知文搏腦子裡想著什麼,搖搖頭也離開了,徒留下文搏一個人在校場裡練武半日,外頭喧鬧之聲愈發熱烈。
文搏知道,獻俘禮大概快要開始了。
他懶得去看,從最開始就不是喜歡熱鬧的人,所謂獻俘的物件甚至都是他親自參與擊殺的韃子,那人頭就算醃製了這麼多天又是春季,早發臭了,文搏一點兒也不想再去接觸,那對他靈敏的嗅覺是一種折磨。
於是文搏也不練武了,披上一身沒有甲片的棉甲當外套,拎了柄制式長刀掛在腰上轉身上馬,晃晃悠悠的出了院門,往城外跑去。
本來文搏是想著去軍營裡看看剩下計程車卒有沒有好好訓練,但是走著走著沉浸在轉暖的春季景色中流連忘返,不知不覺走出了十多里路,在一片田埂間發現自己到了京郊的一座村子。
讓他奇怪的是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春耕的時候,然而田地大多荒蕪,少數地裡種著稀疏的作物,文搏不太懂農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總覺得有些不對,便策馬往村子裡走去。
還沒進村,就聽見裡頭傳來鼓樂聲響,本以為這裡也在慶祝遼東“大捷”,可很快意識到這聲音充滿了哀婉,哪裡是什麼慶祝?這不是哀樂嗎?
好奇心起來,文搏下了馬往裡頭走去,見到的是家家掛著破舊的白布白帳,村頭曬穀的平地上匯聚了不少人圍著一個臨時搭建的臺子,正是一個戲班在唱戲。
所謂唱戲也有些名不副實,鼓樂班敲打著悽婉的拍子,上頭的人伊伊呀呀用方言唱著詞兒。
“哭一聲商公子,我那短命的夫郎。實指望結良緣婦隨夫唱,有誰知道婚未成你就撇我早亡……”
悽切悲涼之聲不絕於耳,伴隨著臺下嗚咽之聲不絕於耳,簡陋的粗白麻布披在身上當做孝衣,白色的頭巾裹在花白的頭髮與枯黃的青絲之上,儼然這裡正在舉辦喪事。
或許是文搏太過特立獨行也格外顯眼,有個老年男子注意到他,悄悄起身過來鞠躬作揖,低聲問道:“不知軍爺有何貴幹?”
這老者句僂腰背,手攏在袖子裡可文搏依然注意到他作揖的時候右手少了數根手指,分明是刀劍創傷。
再結合他見到自己並不畏懼,猜測這老人應該當過兵,許是傷殘才終老於此。
於是文搏和藹的開口回答:“老丈多禮了,我出城散心途徑此處,若是打擾了白事十分抱歉。只是不知為何家家戴孝,村裡又盡是些婦孺老弱?”
其實文搏已經猜到些端倪,只是確認一番。
果然聽見文搏疑惑,那老丈苦笑一聲,“軍爺有所不知,咱們這村子是隸屬京師親軍的燕山右衛,歲初調集赴遼東參戰,如今西歸之人十不存一,哪能不家家戴孝啊。”
文搏一時間不知如何安慰,但是老人看得開,說當兵吃餉,打仗死人都是天經地義,還邀請文搏吃席。
想到自己吃席向來不太順利,文搏委婉拒絕了老丈的邀請,還隨了幾兩銀子的份,讓這位老人受寵若驚,最後給他塞了一大把包穀,說是給軍爺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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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文搏看到他們自家的席面上也多是玉米麵窩窩頭,這玉米只怕是他們自己所剩不多的主糧。
無奈之下文搏還是收了他的玉米,想來給的錢足以讓他們暫時改善生活。文搏也不願再打擾他們,便自行離去,背後伊呀惆悵的戲曲逐漸縹緲。
“至如今這景象完全兩樣,我盼望的花堂成了靈堂……”
腦子裡不知想著何事,文搏總覺得憋悶之感讓他渾身漲滿了力氣無從發洩,見著天色不對烏雲壓頂,終於快回到了京城,坐騎卻勐然一驚人立而起。
好在文搏騎術如今長進許多,輕而易舉的拉住馬沒讓它撒丫子撞倒城門口的行人。
“轟!”原來是禮炮齊鳴之聲響起,讓敏銳但是缺少訓練的坐騎受驚。
城裡頭也像是收到訊號一樣,早已準備多時的鑼鼓奏響,喜慶的樂器聲甚至蓋過禮炮的響聲。
而張燈結綵的京城尚未完全天黑,在陰沉的天色下依然閃耀出灼眼的光彩,輝煌繁盛猶如佳節。
一時間,文搏不自覺的想起還回蕩在耳邊的悽婉戲曲,那白色肅穆的簡陋靈堂彷彿就在身邊。
“這世道……”文搏終於想明白為什麼心中煩悶了,京城裡慶祝著遼東大勝,京郊卻家家戴孝,而這樣的事情在別處肯定更加常見,甚至劇烈遠勝京畿,那些士兵的家人失去了頂樑柱,又該如何維持一家老小的生活?
正如他想起接下來對明末的歷史記錄。
“四路出師敗後西歸,邊兵為賊由此而始。盜起,飢益甚,連年赤地,鬥米千錢不能得,人相食,從亂如歸。”
這亂世,已經初見端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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