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姝打小就生在一個貧困的家庭,父親早逝,母親拉扯她與弟弟長大。
可她為數不多所能享受的親情,老天爺都要強奪。九歲的弟弟在她十二歲那年患病,肺癆,她帶著弟弟去看郎中,郎中見了直接將她的弟弟撇在一邊,朝她搖手:“不可,此病傳染,而且我醫館也治不好,姑娘還是請回吧。”
明明是嫌棄自己沒錢嘛,王長姝淚眼婆娑,跪下求郎中,將頭磕出血來也沒能讓對方回心轉意。
這是王長姝第一次感到人生的不公。
但那時她只得跟母親拿破推車推著弟弟出去,出門遇見了一個公子,那人穿著紫青色的袍子,大大的斗笠蒙著黑色的蓋頭遮遍了全身,身後揹著一個木製的箱子,他看著額角有血的王長姝,輕輕出聲:“小姐,需不需要幫忙?”舉止看起來熱切可聲音中好像帶著淡淡的疏離。
那時王長姝因為郎中的事情正認為眾人皆薄情寡義,當下也不說話,只是盯著這人的鞋子看。
鞋子上面滿是泥濘,都磨得破舊不堪,想必是從山中剛剛回來。
王長姝的母親很有眼力見,她走上前跪下:“公子若是能救我小兒老身就是為公子上刀山下火海也萬死不辭。”說罷便連連磕頭。
紫青衣衫的公子聞言嘆氣:“夫人不必,濟世救人乃是我學醫一輩該做的,理應本分才對。”說著從身後藥箱裡拿出新鮮的草藥,還細心為王長姝他們包了起來。
公子收拾好之後將草藥給了他們,他手剛遞過去,王長姝便一把奪過,死死護在胸前。
這是她弟弟的救命藥,她生怕這公子反悔了。
這公子笑著摸摸她的頭:“小姑娘叫什麼?”
“王長姝。”
公子不再說什麼,就轉身離去,只餘下王長姝的母親連連致謝,王長姝盯著漸漸遠去的背影,攥緊了手裡的藥。
這次醫救及時,王長姝的弟弟留下了性命,又恢復了那活蹦亂跳的樣子,王長姝幹活累了,時不時還會帶著小弟逗玩。
等到了小弟讀書的年紀,王長姝的母親咬咬牙決定供他去上學,日後若是讀出頭來也算是祖上添光了。
王長姝聽到這個的時候愣了許久,自己打小目不識丁,連後來的醫術也是因為阿弟的救命恩人學的,可沒人知道她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
她一點點鑽研,咬文嚼字只為了弄懂醫書的意思,誰能想到一個目不識丁的丫頭,苦心鑽研多久才可以把醫書讀懂讀透。
現在自己的弟弟這麼好命,年紀輕輕就可以去私塾讀書,她在所難免會有些嫉妒。
可王長姝的阿弟渾然不知,他日日去私塾,成績也是出奇的好,可偏偏這麼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遭到了私塾裡那些富家子弟的嫌棄和妒忌,他們處處找王長姝阿弟的麻煩,硬是把這個本就在懸崖邊緣的孩子給逼死了。
王長姝那日與母親勞作完回家,見阿弟坐在自家的椅子上,王長姝喚他,可他一聲不吭,等王長姝走近一看才發現一地的血,阿弟手腕上還有他割腕來的刀痕,平時紅潤的臉此刻面無血色,好好的一個孩子居然落了一個割腕自殺的下場。
王長姝麻木坐下,似乎自己以前的不甘與嫉妒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久久的苦澀。
母親則是痛哭出聲。
倆人後來沉穩思考,也想到了私塾欺凌阿弟的是那一個貴族子弟,並把他告上了衙門。
可那貴族子弟事先跟衙門打好了招呼,送上了五百兩銀子,縣令見錢眼開,最後搞得王長姝母親原告進了監獄。
這是王長姝第二次感到人生的不公。
可她無能為力。
回家的路上一個人十分孤單,傾盆大雨嘩啦啦地下著,王長姝淋了個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