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淵心頭猛然一震，他驀地抬起了頭來，心中那股不安感在這一瞬間升到了最大。
聞人月這是輕聲笑著，說道：“哥哥也已經察覺到了吧？所謂的修行，便是一步接著一步將自己的身軀化為……恩，按哥哥的說法，就是化為妖魔的過程。”
“越是貼近大道的生物，就越是和人本身沒有太多的聯絡。養魂，出竅，感應三重境界之中，姑且還能夠算得上是人，但是再往後去，踏入了脫胎境界，你的肉身便已經開始和人的關聯不大了。”
“再到秘藏境界，隨著五重體內秘藏解開，你和人這個字的差異只會更進一步地放大。到了天人境界，身合天道，哥哥覺得，你還能夠算得上是——人？”
白淵一時間只覺得冷汗直流，他雖然不想要承認聞人月所說的事情，但是姜小野所化身的戊土之相，還有周旺化身的白骨之相，玄焰訣之中記載的火焰法相，無論是哪一種，和人確實都沒有太大的關係了。
他先前單純地透過相貌的變化，將這種化身為自然的變化視為正道，可現如今仔細思考，卻又覺得渾然不合道理。化身血肉妖魔是成為了妖怪，化身成為一團火，難道就不是妖怪？
你的血肉，你的根骨，你的經絡，每一寸都變成了火焰，你和人類又有什麼關係了？
修行修行，越是修行，自己距離人類也就越遠，距離所謂的“道”也就越近。所謂的正邪之法，根本就沒有任何本質上的區別，實則都是不斷地去接近“道”！
這就是為什麼屍骨道這種看上去修行的就十分邪異的門派，會是衛國之中的名門正派！他們走的就是堂堂正正的白骨大道，吸納死氣為己身所用，一身功法完全正常，沒有人會認為他們是邪派！
而真正的魔門，是一群以天下人為食糧，隨意獵殺捕食，想要將自己凌駕於種群之上的瘋魔！這天下被稱為魔頭的人很多，殺人盈野，雙手血債累累之輩，皆可以稱為魔頭。但是魔門，有且唯有一個！
白淵一時間只覺得天旋地轉，他心中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破碎，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根本就狗屁不是。越是合道，越是接近大道，自己就會越來越不像是人，越來越和人這個物種沒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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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到了那個時候，自己是血肉妖魔，還是火焰妖魔，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都已經不是人了。
聞人月的聲音，又在他的耳畔響起：“你現在明白了吧？孫安意是他本身念頭不純，行那苟且之事，又一直難以宣洩出口，始終鬱郁不安，我今日略微誘導了一下，他在激動之中，便不小心直接合道，成了一尊銅妖巨人。”
“而修行的道路上，這樣的情況可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越是修為高深，就越是貼合大道，而化道的危險也就越大。你若是有聽聞什麼人閉關突破失敗，他很有可能就是已經化為了……恩，就按你說的，叫‘妖魔’好了。”
白淵臉色蒼白，之前自己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堅持，在這一刻都已經粉碎。他只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就像是一個笑話一般，沒有絲毫的意義。
“你，你帶我看這些，又有什麼想法？”
雖然心神震盪，但白淵最終還是勉強壓制住了內心的波瀾，勉強問出了這一句話來。
聞人月卻是輕輕一笑，說道：“妹子能對哥哥你有什麼壞心思呢？我只是察覺到哥哥對這修行界瞭解不深，所以來為哥哥解惑罷了。”
“呵……”白淵本想反唇相譏一番，但話到了嘴邊，卻又吐不出來，只是搖了搖頭，不再多說什麼。
聞人月又接著說道：“好啦，今日和哥哥一同出來遊玩，妹子心裡面已經很開心了，不過夜已經太深了，若是再不回去，只怕是家裡的老人要操心了。不過，再走之前，還請哥哥收下這個禮物……”
她說著，手上忽而浮現出了一隻小碗，只是探手一拍，竟然便將那小碗按入到了白淵的心口。
白淵扯開衣服一看，便見得在自己的心口之上，竟然有一道小碗的圖案，那小碗呈傾倒的狀態，能有黃褐色的酒液從其中流淌下來。
白淵尚來不及思索這是什麼東西，便聽到聞人月的聲音傳來：“那就祝哥哥今夜好夢，妹子我先走一步哩。”
再抬頭看去，卻已經不見聞人月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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