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老宅因為一場大火過後,已不堪修葺。眾人只好在白一塵的安排下,都前往梅洛軒暫住。
這座同樣在翠山建造的山莊,因為種著上千株梅花而盛名在外。每到寒冬臘月,白熙湖便帶著家人,邀請親朋好友來梅洛軒小住,看奼紫嫣紅的臘梅綻放,品大雪之日,用白雪與梅花蕊釀造的眉心酒。
那酒釀好後也要埋在老梅花樹下,經過十載春秋方能取出飲用。所以,能喝到白熙湖眉心酒的貴客,都絕非等閒之輩。
如今正值盛夏,梅花並不應季,所以滿院子的綠樹萌萌,枝葉繁茂,倒也清涼愜意。
白熙湖在沈荼蘼的陪伴下,住進了花園中的思鶴堂。顧名思義,這座主人院也是白熙湖睹物思人的一處居所。庭前種著淺色的晚香玉與梔子花,香氣馥郁。鮮花叢間,豎立著白玉雕琢的仙鶴,雙宿雙飛,維俏維妙。
出院之後的白熙湖,由於驚嚇過度,心情一時難以平復。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大不如前,益發顯得衰老羸弱。他坐在園子中間的老藤椅上,看著那滿園墨綠樹蔭,久久的發著呆。
老管家貼心,知道老主人想必又想起早逝的老夫人,忍不住陪著唏噓,暗暗抹淚。沈荼蘼可不愛看這般畫面,她暗中耍著脾氣,推說為了忙著白亭歌與米嬅的婚事,儘量少來這思鶴堂。這裡,就益發清淨起來。
白熙湖到梅洛軒的第二日,便出了一件怪事。那埋著眉心酒的老梅花樹,居然在盛夏之際開了花。
綠葉之中,粉紅包裹著暖白的花朵,一夜之間花苞怒放,彷彿妖嬈豔麗的錦緞般,籠罩著樹冠,一副盛景非凡的繁榮。於是,招引來了蜜蜂和一種玉色蝴蝶,圍繞著馥郁芬芳的花朵,鶯鶯燕燕,翩翩飛翔。
這“梅開二度”在酷暑之際,實在蹊蹺古怪。沈荼蘼悄悄找來大師掐算,後者連謝金都沒要,留下一句“好自為之”就匆匆告辭了。於是,梅洛軒被厲鬼糾纏之事,如點燃的烽煙一般,轉眼間就傳得沸沸揚揚。
白熙湖冷冷的,也愣愣的,緊盯著滿樹繁花,右手手指在不聽使喚的跳動著,連棋都落不下去。
他索性扔掉白玉棋子,頹然的躺回了藤椅,幽幽的問對面持黑子的董咚咚:“你和一塵,最近很忙吧,怎麼不來梅洛軒。”
董咚咚微微一愣,她遲疑著把手中黑子放回棋簍,客氣道:“抱歉,爺爺。一塵一直在king開會。老宅失火之後,king的股價……跌了一些,可能會影響美國分部與尼克集團的簽約。所以……至於我這邊,正在陪著小奶奶籌備亭歌與米嬅的婚事,可能忽視了爺爺,實在抱歉。”
“老爺,董小姐一進梅洛軒就忙得不行。夫人那邊,事事都要董小姐陪著去辦,說是……既然董小姐掌內宅,這梅洛軒大大小小的事自然得她決斷的。所以……”老管家沒少得了白一塵的好處,自然要處處維護少主子心尖上的未來夫人。
“胡鬧,簡直胡鬧。非常時期,亭歌的婚禮,需要這般勞師動眾,大費周章嗎?老夫看她越來越不像話了。你去告訴她,她若敢再這般無理取鬧,就給老夫滾去南非吧,去陪她的寶貝兒子。”白熙湖震怒之下,咳嗽了幾聲,眼眸之中都爆出了紅血絲。
“爺爺,您息怒。別動了肝火,對身體不好。”董咚咚溫和淺笑,接過老管家遞過來的茶盞,遞到白熙湖面前:“這些金蓮花,都是我親手種了又曬乾的,還調了些薄荷蜂蜜,緩解咳嗽最適宜,您用些?”
白熙湖痴痴的盯住那盞花草茶,幽幽嘆息,他接住茶盞,淺淺啜了一口:“哎……當年雲鶴在時,一年四季都會種些花草。這個季節,她也該曬薄荷葉和茉莉花了……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老爺,憂思傷身啊……老夫人已經走了多年。若她泉下有知,也捨不得您苦苦惦念。”老管家頷首,悲傷回應著。
董咚咚接過白熙湖遞過來的茶盞,轉身放回茶几。她低垂的眸色,難以掩飾的閃過一絲不屑與冷淡。有些人,真的可以言不由衷,把謊話說得情意綿綿呢。
恰在此時,下人來稟報,陸雨霖帶著禮物前來拜訪。
董咚咚有些吃驚:“爺爺,那我先下去吧。”
“不必,咚咚……你留下來。老夫知道一塵對陸家一向有偏見。可畢竟,白家與陸家的世交,已延綿了幾代人。一塵是白家的繼承人,這個僵局總歸要被打破。老夫老了,身體越來越差,恐怕時日無多,能教給你的,要儘量教,會會陸家的掌門人,應該的。”白熙湖目光突然矍鑠起來,他盯住她,態度不容拒絕。
董咚咚只好點點頭,站到了他身後,靜觀其變。
老管家引著一個身材瘦弱的小老頭兒,從前廳走了進來。那人身後跟著幾個黑衣保鏢,都捧著紅木雕花的大禮盒。
雖然在資料裡見過陸雨霖的照片,但看到了真人,發現他竟然比照片裡更加矮小。想必在盛年之時,也要比白熙湖矮了半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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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實話,從白熙湖如今的輪廓依稀可見,他當年的俊美並不在白一塵之下。而陸雨霖雖不高大,容貌也算清秀喜人。
只不過過了花甲之年,陸雨霖鬚髮斑白,腰背佝僂,一雙細長的丹鳳眼裡,目光犀利而貪婪,一眼看上去,頗有又老又毒,眼鏡蛇的既視感。
陸雨霖看見董咚咚,也有些意外,但他面不改色,笑吟吟就走到了白熙湖身畔,握住他的手,親熱道:“九叔,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白熙湖不動聲色的稍稍回握,低沉道:“哎,老了,身體不中用了。阿雨,你倒還精神奕奕的,一點不顯年紀。對了,這是一塵的媳婦,咚咚……來,咚咚,見過你……”
“陸先生,您好。”董咚咚迅速接言,她望著陸雨霖,眸色沉靜,不卑不亢道。
陸雨霖直起身來,用欣賞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不吝讚賞:“好,好……確實好。咱們陸家與白家,一向交好。你是一塵的媳婦,倒叫得起我一聲七叔的。”
“我和一塵剛剛訂婚,待到婚禮之後,再隨著一塵改口吧。陸家與白家淵源深厚,倒也聽一塵說過。陸先生鼎鼎大名,我如雷貫耳。”董咚咚長眉一挑,措辭客氣態度可沒那麼恭順,反而透著一股子咄咄逼人的犀利。倒讓陸雨霖尷尬的不好接話了。
白熙湖唇角微旋,隱匿了一絲意料之中的得意。
“阿雨,聽說陸氏集團和king一直在爭塊地。老夫囑咐一塵了,要給你留面子。他年輕,若無心開罪了你,不要跟他置氣,回頭老夫自會訓斥他。老夫不過微恙,還勞煩你來探望,心意領了,只是這些禮物生分了,你拿回去吧。”白熙湖揮揮手,老管家明白,並沒讓人接過那些紅木禮盒。
“九叔,您這話才生分。都是孝敬您的,有長白山的野生老山參,還有我尋來的暖玉棋子,拿在手裡冬暖夏涼,挺稀罕的。說起來,我也很久沒來陪您下棋了,主要最近忙侄女的婚事。呦呦,最小的那個,您知道的。我最疼她,她和北斗星集團的葉……葉總,年底要在大堡礁舉辦婚禮。不知道,一塵和董小姐定了日子嗎?不如先去觀禮,順便玩一玩,大堡礁的風景還不錯。”陸雨霖咧嘴笑著,露出了微黃的牙尖,他故意的。
“恐怕來不及。一塵和我的婚禮,爺爺已經選在了新年之前。老宅和香榭麗舍,要各辦一次。恐怕沒時間參加您那個……遠方侄女的婚禮。不過,禮金和禮物,咱們一定會送到。對了,應該是雙份的,還有孩子的滿月酒吧。”董咚咚不動神色,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