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董咚咚醒來,她看見了窗戶上,搖弋著的乳白色窗紗。
大約開著窗吧,水色軒裡的雙色茉莉花,開得正如火如荼。那固執的幽香氣味,卻像索命的冤魂飄進來,緊緊糾纏著人的鼻息。
她有些恍惚,腦子裡的記憶,像電影片段一般,斷斷續續的劃過,卻混亂不堪。
白一塵坐在她的床邊,見她醒來,終於放鬆的如釋重負了。
他躬身,剛想把她抱起來。但她聞到他身上冷鬱的雪松氣,卻似乎裹挾著新鮮的血腥味。她一陣噁心,猛的推開他的手,終於把最後一口膽汁吐在自己身上。
她看不得白色,鼻息之間只有淡淡的血腥,微微的鹹。
他憂心忡忡的拿過雪白毛巾,想要擦掉她嘴角的汙穢。
她卻渾身顫抖,哆哆嗦嗦的沙啞道:“離我遠點兒。”
他愣了一個呼吸,動作凝滯了一秒鐘。
他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癱軟靠在床頭,劇烈喘息著的女孩,試探道:“咚咚,你沒事兒吧?哪裡不舒服,我叫瑪麗醫生進來為你檢查一下,她和晨曦都在外面一直等著。等你醒來。別怕,你昏倒是因為礦泉水裡有一些鎮定劑。”
她愣愣的直視著他,那波光粼粼的桃花眸,一如往昔的美好與深邃。
她卻渾身戰慄,像打擺子一樣激烈的顫抖著。自己分明身上很冷,心裡猶如著了火般焦躁,幾乎無法控制住動作和語言。
“這裡怎麼到處都是血腥味兒,還有白色,我不想看見這些茉莉花……我要回家……”董咚咚囁喏著,想要爬下床去。
“咚咚,邵婕影出了意外,你又親眼目睹,一定嚇壞了。別怕,叔叔一直陪著你呢。來,躺下再睡一會兒,好不好?”白一塵溫柔道。
但董咚咚飛快的躲過他的手臂,她凝視著他,眼神中充滿了陌生與恐懼。他心頭劃過一絲不祥之感,他覺得她眼神裡還有抑制不住的厭惡與痛恨。
他不得不緊緊擁住她,低低的關切道:“怎麼了,小妞兒。你哪裡不舒服?別嚇我啊……”
“邵婕影……死了。她死了!”她緊緊盯著他,終於控制不住的尖叫起來,發了瘋般。
“她……她就在我面前,從……十九層……跳了下去。是誰,找出了那些影片,爆料給了狗仔隊?是誰……威脅修栐不許再靠近我?是誰,在瞬間酒吧,找人故意打傷了她?又是誰……指使張非凡,要她和修栐永無翻身之日?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他驚愕之餘,強硬抓住她的手腕,倒吸冷氣道:“你撞到頭了嗎?小妞兒……你……雲姨,讓瑪麗快點兒進來。”
“我沒病。有病的是你!瘋了的人也是你。你……是兇手……魔鬼!”她咬牙切齒,一邊掙扎,一邊尖叫著:“你殺人了,白一塵。就是你殺了邵婕影!”
“董咚咚,看著我的眼睛,聽我說!我知道邵婕影出了意外,你在現場受到刺激。沒關係,你不要胡思亂想……讓瑪麗給你檢查一下,好不好?”他異常緊張起來,卻依舊用低聲細語哄著她:“深呼吸,來……深呼吸……”
“陸盼兮!”她忽然一字一頓道,殘忍而冷酷:“那你告訴我,陸盼兮……又是誰?”
她的話著實讓他震撼不已,幾乎驚愣得鬆開了抱她的手臂,差點兒讓她掙脫了掌控。
但他很快醒悟,眼眸之中劃過一絲強悍。他忍無可忍一把將她推倒在床邊上,她因為驚慌撞到床腿躲閃不及,又摔倒在地毯上。
他卻沒立刻抱起她,而居高臨下蹙著眉。他眼眸低垂,聲音徒然冰冷:“董咚咚,看來你真病了,還病得不清……”
“你以為邵婕影的意外,跟我有關?”他冷冷凝視著,那個坐在地毯的倔強女孩。
她不再看他,她的笑比他更冷更寒涼:“沒有……關係嗎?你捫心自問,並無愧疚嗎!白一塵,我真佩服你。”
門外響起來謹慎的敲門聲,以及雲姨遲疑的聲音:“白先生,瑪麗醫生就在門外,我們可以進來嗎?”
“滾,都滾出去!”他突然朝著大門,狠狠喝了一聲,再也隱忍不住滔滔怒氣。
門外便再無聲響,寂靜一片了。
只有窗外的知了正一聲接著一聲,不知疲倦的鳴叫著。
白一塵雙手插兜,站在與董咚咚一步之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