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侃沒做什麼殺人放火、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只是從我這裡誑走了一張略顯私密的照片,然後發到了網上,配的字是“隨便。”
那個時候的我,用“卑賤如泥”四個字形容也不為過,在江侃面前,別說是一張照片了,就算是讓我去賣身,恐怕我也會答應。
親愛的讀者們,如果你們在心裡罵我下賤、說我活該,我沒有任何意見。因為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這絕對是我整個人生的黑歷史,永遠也洗不白的黑歷史。——你們可以看不起當時的張翠翠,但也該明白,把這樣一個不堪的張翠翠坦誠地呈現給你們需要多大的勇氣。
那是我唯一一次因為喜歡而不惜用自己的下賤來討好一個人,也就是那一次,我苦心討好的那個人轉身便將我的下賤公之於眾。
沒有底線地討好一個人,只會讓對方覺得你隨便。討好是換不來真愛的,只會把你釘在恥辱柱上。不僅僅是江侃,我都覺得彼時的自己很噁心。
儘管學校裡的孩子們抓住個機會就會衝我指指點點,但他們誰也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江侃甩在貼吧裡的照片,讓他們又一次站在了道德的高地。他們拿著“如山的鐵證”,對我施以新一輪的審判。
事態的發展,就像在蔗糖裡突然加入了濃硫酸,突然不可控地膨脹了起來。
我並不在意那些甚囂塵上的議論聲,我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件: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甚至欺騙自己說,他被盜號了。可隨即便被自己的記憶生生打臉,他問我要照片時發的是語音,語氣裡的緊張與試探真實得讓我想哭。
江侃從來都是個不容易看透的人,哪怕時至今日,我都猜不透他的用意。但或許事情的真相,並沒那麼複雜。正如他所言,“欺騙不一定需要理由,有時候只是因為好玩。”
如果,江侃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好玩,那他真不該錯過我在貼吧裡看到那張照片時的表情——震驚,錯愕,面如死灰。
我呆呆地坐在那裡,反應過來時,我胳膊上的“恨”字還差一捺。鋒利的圓規尖,浸在滲出來的血珠裡,顯得風情萬種。我怔在那裡,突然有些理解趙倩倩。我有點好奇,她在做這件事的時候,究竟懷著怎樣一種心情。
我本來已經麻木了,甚至可以面無表情地承受著世界的千刀萬剮。他將我喚醒,然後在我終於鼓起勇氣清醒的時候補上最致命的一刀。
我恨江侃,他用一種近乎卑鄙的方式抹殺了我對人性最後的期待。
那件事發生不久,江侃來學校找過我。他見到我時,趙倩倩剛把一杯水潑在我臉上。江侃怔怔地看著我,眼睛裡蓄滿了有些突兀的虛偽的關切。江侃走上前,企圖拽住我的胳膊。做到一半的動作,生生被我眼裡的恨意逼了回去。
“哎,我......”江侃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眾目睽睽之下,我面無表情地走到江侃身邊,揚手打了他一個耳光。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很遺憾,並沒有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女主角瀟灑轉身,留下一個讓人念念不忘的背影。我轉身的時候,溼噠噠的頭髮還貼在臉上,很是狼狽。
江侃似乎還想追上來,可沒走幾步便被蔣天澤攔住了。背後傳來扭打的聲音、拉架的聲音、議論的聲音......亂作一團。
我面無表情地將人群甩在身後,有些不合時宜地笑了笑,“狗咬狗,一嘴毛。”
那天晚上,我翹了晚自習。早早地躺在了床上,將自己緊緊地裹在被子裡,平靜得胡思亂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