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荒郊,一座新墳。
清水安靜的跪著,眼睛盯著墓碑上的兩個字,一眨不眨。身邊的弱水看著她的模樣擔心。自從溫秣去世以後,她整個人都變了,百日內除了跟隨儲暉學武,便是向溫厲和諸葛燃打聽關於朝中的事情,晚上便是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中,連貼身伺候的孟萱都不讓進去伺候,也不知在做什麼。
連續一個月她不再說笑,甚至連話都不喜歡與別人說。蘇娘過府看了好幾回,她都是沉默聽著。
“姐姐。”弱水試探的喚了聲。清水沒有任何的反應。弱水稍稍提高了些聲音,晃了晃她的手臂,她才木然的看了弱水一眼,竟是一個字也不說。
“姐姐已經在這兒跪了兩個時辰了,秣哥哥看著也心疼。現在天色也暗了,看著是要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清水伸手撫上弱水的纖細的手,輕輕的握著,看著她的眸子晶瑩。
“弱水……”她喚了一聲,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而那眼底卻藏著千言萬語。
弱水緊抿了下唇。目光中閃過一絲堅定,她似乎懂得清水的心。
天漸漸的暗了下來,雨滴噼噼啪啪的落下,華京的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往來,撐著傘急急匆匆的行走。
清水讓儲暉將馬車駕到當初撞見熙王的街口。雨更大了起來,伴隨著陣陣雷聲,天地之間好似拉上一塊雨幕,朦朧的看不清前方。
她從馬車內走下,推開儲暉伸過來遮雨的傘。慢慢走進雨中,儲暉上前勸說,清水好似根本沒有聽到,徑直的步向當初溫秣被打的地方。望著面前的地面,此時已經積了很深的水。她回想著當時溫秣的模樣,滿身是血,痛苦的蜷縮著,他一定很痛很痛,以至於他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他口中的血、身上的血染紅了她的襦裙,也然後了她腳下這片青石板。那天也在下去,可即使那麼大的雨也沖洗不去他身上的血跡。
滿臉的水,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清水只是覺得心中很痛,有個尖銳的東西一直插在她的心口拔不掉。
溫秣的仇,父母的仇,虞國的仇,都在撕扯著她。
無憂無慮的生長了十五年,她不願再被保護,她要去保護身邊的人,她要為死去的親人、國人報仇。
昂首,雨水打在臉上、眼中,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清水卻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清楚。她甚至在想,就讓這場雨沖刷掉她所有所有的單純,甚至是善良。
儲暉到底是擔心,這麼大的雨,清水身子那麼單薄,定然是承受不起的。若是有個萬一,他必然也是逃不掉責罰。便撐著傘走上前勸說。
雨水被遮住,清水垂下了頭,低低的聲音道:“這場雨就作為我的新生吧!”
“小姐,先回吧!”
清水也順從的轉身,瞥見了二樓視窗立著的人,正是皇甫卓。
她清楚的記得,當日她被皇甫泓輕薄,溫秣被打得半死之時她,她衝著那扇窗戶中的藺若芸求救,而她便是那樣漠然的站在那裡,最後竟然躲開,關上了窗。知道皇甫泓離開後,她都沒有出來幫他救溫秣。
“姐姐,是平王。”弱水低聲道。
此時平王折身離開,須臾,他撐著一把油紙傘從聚福樓中走出來,步履緩緩穿過瓢盆大雨向這邊走來。
清水冷冷的看著他,轉身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