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為什麼?林歡自嘲地一笑。
看著鏡中那雙藍得透明的眼睛,輕聲問:“你到底是誰?你從哪裡來?”
小時候,喜歡低著頭垂著眼,因為不能讓別人發現自己那雙不同常人的眼睛。於是,一直留著長長的劉海,同時也遮住了別人的視線。
有人嘲笑,你就是一隻見不得人的老鼠,鬼鬼祟祟的。
是的,躲躲閃閃地看人,深怕被人發現。於是,院長媽媽替她配了一副眼鏡,平光,灰色鏡片,當時是極為罕見的,畢竟一個孤兒,居然還戴這麼時髦的眼鏡。院長媽媽的說法是,笑笑眼睛受過傷,怕亮光。這副眼鏡伴著她很多年。上初中的那個暑假,也是福利院解散院長媽媽病逝的那年,董媽媽介紹她去發傳單賺生活費,她看到有人戴有顏色的隱形眼鏡,眼珠子也變了色。於是,她咬牙買了一副。終於,不用再用眼鏡遮擋自己,也不會擔心有人發現自己。初中三年,住宿舍,那幾個同學就沒發現過。至於以前福利院的同伴,一是有林豆鎮壓不敢亂說,二是大家分開不再見面。漸漸的,她都差點以為自己就是別人看到的一樣,除了每晚偷偷換眼鏡時才又記起。也許,是根本沒人想到她的異常,因為她是那麼膽小,逆來順受,任人宰割,誰想過她會騙過所有人?
你到底是誰?
小時候,眼珠子是灰藍色,並不像現在這樣。瞳孔顏色不是生下來就確定了的嗎?不料後來,灰色越來越淺淡。特別是高中暑假時,得到了花田空間,天天用田邊的那潭池水泡澡,不僅改善了體質面板,連眼珠的顏色也徹底變成了純粹的一塵不染的藍,像海洋像天空像湖水像宇宙。有人說,藍色是永恆的象徵,代表了勇氣、冷靜、理智和永不言棄。或許,這便應該是自己的色彩。
突然,她想作一幅畫,以藍色為背景,無盡靜謐的水,深邃廣闊的天,神秘安靜的森林,孤獨憂鬱的旅行者,身後寂繆的風景。也想作一首曲,寫給自己,和自己的影子。
於是,林歡放下所有的紛雜,出來給阿丹和汪向陽他們打了招呼,要作一幅畫一首曲子,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要打攪她,直至她自己開啟房門。
這是從未有過的。董文浩挺擔心,但此時景煜因緊急情況出國了,林豆去參加一個採購會。而林歡匆匆說完就“啪”地一聲關上門閉上窗,隔絕了與外界的所有聯絡。等董文浩回過神,已經打不通林歡的電話。得到通知前後不到三分鐘,林歡就已經進入閉關模式。
“沒辦法了,只有等。”董文浩聳聳肩,“希望這次不會太久。”如果單單是作畫倒也罷了,作曲啊,鋼琴曲還是古箏琵琶?總不會容易。如果像莫扎特那樣創作協奏曲、交響曲、奏鳴曲啥的,不得閉關修煉幾年甚至更久?
景老宋奶奶陳老來了又走了,四天後林豆回來了,一週後景煜回來了,李家恆來來去去多次,張欣然等人也多次前來探訪,如果不是隔三差五陳老和詹姆斯能收到林歡上傳的作業和提出在創作中的疑問,恐怕真的要破門而入了。
一時間,林歡也忘了本月應該上交的那些藥酒,溫莉娟打電話得知情況後,只能向上如實彙報,本月交貨時間待定,請領導們省著點喝。具體時間?不知,得先諮詢那些作曲家創作一首新曲一般得多久。
一天天過去,全國最遲放暑假的大學也於七月二十幾號放了暑假。原計劃七月中旬就去英國,現在不得不一推再推。
唐爽的母親已經能基本自理,能借助柺杖行走,說話吐詞逐漸清晰。唐爽已經在天意生物科技領到第二個月的工資,其工作能力獲得上下好評,第二次申請的實用新型專利獲利三十五萬。餘艾珍放暑假後立即前往京城,照顧唐母起居的同時,在張欣妍姊妹的女子美容會所工作,一邊學習專業美容化妝知識。
天意上半年財務報表公佈,形勢一片大好,較上年同期總收入增加x倍,利潤增加x倍。截止六月底,天意在英國的生物科技、園林公司正式投入運營。而林歡個人的資產,主要來源於藥酒收入和天意與海外公司s農場之間的交易,對不住,誰也不知道。
半年總結會上,林豆提議以英國為總部成立天意珠寶歐洲分公司,獲得大部分同意票,準備報林歡批准後即可正式制定方案。
這是第二十天。
林歡所居住的上房依然沒有動靜。偶爾晚上能透出隱隱綽綽的燈光,那時,陳老和詹姆斯會收到林歡的訊息。
吃的食物還有嗎?要不要送一些進去。即便如此,房間也該讓人打掃吧?衣服該遞出來讓人清洗吧?
哎,這麼長時間了,咋就忙得連露一面說一句話的功夫都沒有?都怪書房臥室的隔音效果遮光效果太好了,外面根本就瞧不出動靜來。
陳老讓他們放心,林歡無論是精神狀態還是身體狀況都很好,畫作非常出色,新曲即將完成。
“藍色的影子”,這是林歡新的畫作。而“藍色的夢”,則是林歡新作的鋼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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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咋覺得著幅畫看得人揪心呢?”董文浩瞅著電腦嘀咕。放大了,那蜷縮成一團的背影,在廣闊無垠的藍色夜空之下無處可逃,遠處的深邃的海,更遠的靜謐的森林,那陡峭嶙峋的山崖,一彎冷清的殘月,幾顆若隱若現的星,透出浸入靈魂的孤寂。天地之間,唯有自己的影子相隨相依。
多麼憂傷的藍色。李家恆心道。
景煜不語,垂下眼簾凝視著手中的茶盞,淡淡的蘭香清冷悠長。
“笑笑是想說啥?”林豆望著窗外的星空。還在埋怨我?穆麟多次來道歉,只是你不在。他們也打電話來,說了許多後悔的話,我知道你不想聽。現在,準備在英國開設天意珠寶分公司,不就是希望能借此經常去看你?你以為我捨得讓你遠離?在我記憶中,你仍然是那個在雪地裡被凍得面色青紫的嬰兒,那個緊貼著我的懷抱呼呼大睡的小妮子。記得你第一次學走路的樣子,記得你第一次叫“哥哥”的聲音,記得……不知什麼時候,你越來越遠離,我越來越無法靠近,哪怕就在身邊,哪怕就在眼前,我依然無法觸及。
“嚇,你幹嘛?”一滴淚從林豆眼角滑落,董文浩吃了一驚,隨即撇開頭。
“哥,你沒事兒吧?”穆麟關切地問。
林豆出差回來後,穆麟倒是來得勤快,京大華大比農大放假晚一週,而林歡當時已進入閉關模式。按照馮秀英的想法,是要穆麟放假就回家,但穆林不敢,擔心更惹林豆心煩。五一節後,他就很少能見到林豆了,即便見到,林豆也沒給好臉色。至於林歡和董文浩,更是一次都沒機會見著。他自然那察覺到什麼,於是便來得少了。直到放了暑假,因為父母一再催促,馮秀英是讓他看看林豆的態度,想到京城來看看;穆國強是催他代替全家向林歡道歉,不要人林豆為難,更不能因此而讓林豆隔開了心。所以,他不得不一邊在伍塬的青島展業建築公司實習,一邊厚著臉皮往後海跑。今天他也在,還忍受著董文浩似笑非笑的目光,忍受其他人詫異的表情自作主張留下來吃了晚飯。
林豆別過臉,冷冷地問:“你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