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爭山莊。地牢。
昏暗的牢房裡,陽光透過一小扇窗戶投進來,只消盯著那胡亂飛舞的灰塵出神半晌,便過了一日。白衣男子坐在牆角,正盯著那灰塵出神,他沒受到虐待,身上白袍依舊是乾乾淨淨的,除了消瘦些,胡茬長了出來,與進來前沒有任何不同。他床上的被子疊的好好地,飯菜也是如常,只是他很少動筷,大多數時候就是愣愣地坐著,也不同人說話。鷹不泊看在眼裡不忍唏噓,卻板著一張臉,不表露出任何。
無風進來那日便知道自己為何被關起來。無庸親口告訴他這一切時,他一拳把牆壁砸的凹了進去。
那年他被族裡排擠,羞辱後扔到亂葬崗,被君落所救,僥倖活命;君落走後,他上了賊船,被人扔進海里,被無庸的父親救上岸,傳授仙法。他眼裡這二人救過他的命,說的話簡直大過天,可誰知是自己自作多情,他不過是無爭山莊養著用來獻祭的祭品......
怪不得無庸不允許三百和自己走的太近,養的狗死了主人都會心疼一下,何況他和三百朝夕相處?低頭看看自己的左肩,無風嘲諷地笑笑:為了讓他不能逃走,他們也是煞費苦心了。這世上只有兩個人會毀仙蠱,一個是黑巫,一個便是凝冰塔的蠱婆婆,他從未見過前者,稍稍轉轉腦子,便知道是誰下的了。
既然你們不仁,也就別怪我不義。
“呱呱,有人來了。”耳邊忽然細小的聲音,仔細看去,他長髮裡藏著個拇指大小的小人,正是雷仙。無風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等待著來人。
外面已經是晌午時分,君落應該已經上船離開了,這個時候回來的,應該就是——
“小姐?”負責看守的小廝十分驚訝地看著來人,反應半天才行了一禮。三百並未理會他,揮了揮手讓他下去,那小廝有些為難,就見三百微微皺眉:“我還會放了他不成?我同哥哥說過了,你儘管出去,出事我擔著。”許是少女的神情太過不耐煩,那小廝一溜煙兒地跑了。鷹不泊不讓三百進去,她便在門外坐下,看著那神情愕然的男子,扯出一個笑:“師兄......”
“小姐叫錯了。”男子苦笑一聲,糾正道:“無風只是個外人,頂著這個名字就足夠諷刺了,小姐不必再來諷我一下。”
“你知道我不是。”少女微微蹙眉,聲音有些顫抖:“我是五日前才知道、才知道這些的......”
聽到少女的話,牢房裡的男人輕輕笑了,笑容有些無奈,就像以前面對她那些小任性時一樣:“所以,小姐是來見無風最後一面的?”他抬起頭,直視那嬌嫩的美麗面容,看著她泛紅的眼圈,忍不住也鼻頭一酸。
“謝小姐。”
海上。
“少爺,前方確實有結界。”裴坎衝進船艙,興奮地道:“家主說的沒錯,我們馬上就要到蓬萊島了!”坐在桌前的夏充點點頭,並沒有手下那麼興奮,相反他眉頭微皺,似乎在思考什麼難題。裴坎跟著夏充多年,看他這個樣子便知道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可還是忍不住問:“少爺,家主說了蓬萊島上修仙之人不超過五個,剩下都是老弱病殘,咱們帶了五十個精銳弟子,您擔心什麼?眉毛都快擰成麻花了。”
夏充搖搖頭,嘆了口氣:“修仙之人不過五個,卻有兩個地階高手,咱們這些人裡只有我一個地階,你以命相搏才能與地階有五五開的勝算,人階與地階差距並非一星半點,我們不能貿然進攻。對了,都換上黑衣、蒙面了吧?”
“全都換了,捂的嚴嚴實實。為何不能貿然進攻?那難道要偷了金蓮就走?”見少爺點頭,裴坎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少爺,那你這風險就太大了。且不說我們接觸結界他們就會知道,就算成功上島,我們這些人被抓住一個,咱們都栽贓嫁禍不成。”
夏充平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裴坎被他盯得發毛,腦子飛快的轉著,終於明白了少爺眼裡的意思,剛要說話,船身忽然劇烈震動了一下——“少爺,前面有艘船!”
“有艘船?”裴坎風一樣衝了出去,夏充緊隨其後,只見不遠處果然有一艘船,孤零零地在海上漂泊著,卻看不見水手,像極了傳說裡的幽靈船。裴坎一臉驚恐,卻見夏充揮了揮手,道:“是艘新船,靠過去。”
“靠過去?少爺,這要萬一是蓬萊扔在外面巡視的,咱們不就暴露了嗎!”
“現在海上就我們兩艘船,需要靠過去再暴露麼?”夏充看傻子一樣看了裴坎一眼,給水手打了個手勢。船緩緩靠向那艘小船,小船並未躲避,待到距離近了些,伸長脖子看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那船上哪裡是沒人,甲板上血流成河,儼然是都死了。
“霍,這刀法不錯啊。”裴坎忍不住感嘆一聲,刀刀割在動脈,下手穩準狠,就是不知道那兇手身上染了多少血了。夏充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忽然,陽光下,那些屍體上似乎有什麼閃著光,他眯了眯眼睛,揚起了手:“去兩個人到那船上檢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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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坎剛要自告奮勇過去,卻被夏充摁住,只得眼巴巴看著那兩個弟子落在了甲板上,翻看屍體。忽然,兩人似乎在血汙中發現了什麼,其中一個向夏充揮了揮手,指了指身下,像是發現了一個暗道,夏充點點頭,二人先後走了進去。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直到兩個人重新走上甲板,手裡依舊空無一物。二人縱身躍回船上,向夏充稟報:“少爺,那些人著白衣、袖口都有一個金蓮標誌,應該是蓬萊島的人。我們在屍體下面發現了一個入口,下面是水手儲存食物的地方,這些人血幾乎都流光了,下面也滲進去不少......”
二人都有些嫌惡地撇了撇嘴,裴坎捂著鼻子打量了一下二人,猛地扯下一人的面罩,那弟子蒙了一下,有些驚訝:“裴哥,怎麼了?”裴坎看了一眼夏充,哈哈一笑拍拍那人肩膀:“沒怎麼,沒怎麼,快進去換身衣服吧,看你們倆臭的,跟血水裡泡過似的。”
二人忍不住苦笑:“可不就是血裡泡過。”向夏充行了禮,便匆匆回船艙換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