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葬禮前的準備end193）
我捧著一把涼水潑在臉上，心髒還在因為剛剛的噩夢瘋狂地在我的胸腔裡劇烈跳動，我喘著粗氣撐著洗手池的邊緣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在鼻子上面的地方，一隻是空無一物的眼眶，還有一隻是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球。
我瞪著那隻雖然完好但是看上去沒多久也要報廢一樣的眼珠子，視線平移，在鏡子裡看見了洗手間門縫隙裡房間牆上的時鐘。
——距離儀式開始還有三個小時。
今天是舉行我媽媽的葬禮的日子。
我必須打起精神來。
為了接冷水而高高挽起的睡衣袖子還沒有被放下來，所以我一低頭就看見了兩條手腕上纏繞著的紅線——和鄧布利多校長契約的那條在左手，和愛德華契約的那條在右手。
一想到鄧布利多校長，因為噩夢中的所見所聞而在我胃裡一直翻湧的惡心感再度湧上心頭。
我一直尊敬著他。
我一直信任著他。
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那雙藏在反射了壁爐火光的鏡片後面的藍眼睛裡充滿了冰藍色的怒火——那是對伏地魔的怒火，我明白的；那是對失去了我母親的哀痛，我同樣也明白的。
我只是不理解，他為什麼要在這一切災難降臨到我頭上之後還會用彷彿我能夠淩駕這一切悲痛去和他探討魔法界和平的口吻詢問我，詢問伏地魔究竟從我和我媽媽的手裡拿走了什麼。
我更加不理解為什麼自己已經是提前知道了這樣的事會發生，卻還讓它成為了現實。
“夏夏，我可以進來嗎？”
房間門外的敲門聲換回了我的神智，我收拾好自己，快步走出去給我爸爸開門。
“早上好，爸爸。”我盡力讓自己的笑容看上去不那麼難看，“我已經收拾好了，現在就下樓做早餐。”
爸爸揚起的笑容同樣勉強，這讓我有種在照鏡子的錯覺——從各個角度上來說，我都要長得要更像他一些。
“我已經用壁爐去對角巷買了些新鮮的麵包和點心回來，”我注意到他下巴上有塊胡須還沒有刮幹淨，“下來喝點熱咖啡，吃點東西吧？迪戈裡一家一小時後會來幫我們佈置會場，你可以先去，收拾一下你媽媽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他終於說不下去了。
我看著爸爸的頭頂，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得已經比他高了一個頭，我甚至能在他的頭頂的發絲間看到摻雜在每一根黑發上的一小截白色。
“我知道了爸爸。好了，快走吧，”我忍住了從眼眶傳來的灼燒感，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挽著他的胳膊，領著他往樓下走，“新鮮出爐的麵包涼了就不好吃了。”
牛角麵包很鬆軟，香濃的咖啡和麵包一起順滑地被送下喉嚨，暖洋洋的感覺從嘴巴傳遞到了胃，這讓我彷彿整晚都吊在身體上半部分懸空著的肚子舒服了一些，頭腦清醒了點，四肢也積攢了足夠的力氣。
我抬頭看了眼鐘表，距離迪戈裡一家的到來還有半小時左右，於是我從桌子旁邊站起來，轉身爬上樓梯，準備去收拾媽媽的東西。
爸爸不想讓媽媽閑置的個人物品落灰，但他向來搞不懂那些瓶瓶罐罐還有亮晶晶的東西究竟該怎麼規整，最後這個任務自然就落到了我的肩上。
媽媽總是很小心自己使用的那些護膚品究竟是什麼成分，她甚至會考慮到其中一種會不會跟其他護膚品的成分沖突這樣的小細節，所以比起我的舍友洛麗絲，媽媽的護膚品其實算得上很少，反倒是首飾這類裝飾品要比這些用在身上的東西多的多。
我只看了一會就對這些沒有生氣的死物失去了興趣，抬手使用魔杖，用魔咒將媽媽使用的東西分門別類地規整到它們原本應該被收納的小格子裡，衣服也整整齊齊地掛在衣架上收納到了櫃子裡。
路過穿衣鏡的時候，我發現爸爸將媽媽經常使用的穿衣鏡蒙上了一塊布。
我覺得時間還算寬裕，於是把布扯了下來，想和它說說話——這面鏡子從我記事起就在為媽媽服務了，它所見過的媽媽的樣子，比我自己要多的多。
“請節哀，小姐，”或許是因為長期被放在媽媽房間裡，這個屬於鏡子的渾厚男聲我太久沒聽過了，它一張嘴，竟然把我嚇了一跳，“我理解老爺將我閑置的原因。小姐，就這樣把我扔到倉庫去吧，或者別的什麼地方，我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
連鏡框上的陳舊花紋似乎都因為本體在難過，一片連著一片地奇異地扭曲著。
“別說傻話了，”我把那塊布團了團，小心翼翼地用邊角擦去了鏡子上的一小塊汙漬，“你是我媽媽最喜歡的鏡子。”
“小姐的眼睛和夫人一模一樣。”雖然鏡子沒有眼睛，但我想它大概正在打量我的臉。
“……謝謝。”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回應這面老鏡子。
“時間快到了，小姐，”年老的鏡子催促我，“客人要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