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可定慧庵到底是個尼姑庵,他們兩個大男人,怎麼可能常常來往。不過是暫時安撫二人的話罷了。
南星二人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姜樾之不想帶太多東西離開,就簡單收拾了幾身貼身衣物和阿孃留下的手劄家書。
姜樾之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披上了那件月白外衫。她擁有的一切都是姜家的,既然要走,便走得幹淨些。
臨走前,竹瀝端著一個盒子猶豫不決:“娘子,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這個。”
姜樾之轉頭望去,這個盒子有些久遠,甚至已經記不起來是什麼時候的了。但是她能肯定,不是出自姜家。
“一併拿走吧,路上我得好好想想這是從哪來的。”
好像一段很重要的記憶被她遺忘了,姜樾之努力回想都無濟於事。
她是犯下過錯被驅逐出府,自然只能從後門不露痕跡的離開。
姜樾之害怕觸景生情,早早的和兩位弟弟告別,自己帶著兩名侍女悄悄離開。
門房還是很敬重這位大娘子的,只是逛個青樓而已。在如今的世道下,又算得了什麼,老太君罰的也太重了。
心中唯有唏噓,嘴上說了幾句好話,便放她們離開。
姜樾之抱著錦盒沉思,迎面駛來一輛極為奢華的馬車在她面前停下。
祁曄掀開車簾,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要走了?”
姜樾之抬眼,還是第一次沒有給他行禮:“殿下若是來說教的,樾之不願意聽。若您是來送行的,樾之心中感激。只願山高水遠,郎君身子康健歲歲無憂,你我再無相見的一日。”
祁曄冷笑,往日裡珠翠滿頭,如今一身素裹,只有一根絲帶綰住那頭墨發。明明是極為寒磣的打扮,可她昂著頭,眼中無一絲悔過。平白多了幾分驕傲,瞧著讓人礙眼得緊。
“你不願做我的太子妃有千萬種選擇,你卻選了最糟踐自己的一種方式。姜樾之,你的聰慧靈秀都去哪了?”
“殿下知曉我無入東宮的心便好,你我針鋒相對數年,到此結束吧。我只當方才殿下的話是在勸慰我,樾之也是真心祝福您與楚娘子琴瑟和鳴。”
她平靜如水的眸子泛不起一點水花,祁曄望著這雙眼眸竟感覺胸口沉悶得很。
“姜樾之,外頭的世界沒你想的那麼好,山上苦寒野獸作亂。你從小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受不住那苦,你遲早有一日會哭著回來,同孤道歉。求著孤娶你,到時候,可就不是正妃之位了。”
姜樾之偏頭,西邊的斜陽落下,正好掩蓋住了他的臉。姜樾之瞧不清他的神情,或許是鄙夷的,但也不重要了。
“大選好似快開始了,提前祝賀殿下大喜,不過禮物樾之如今也是無能為力,望殿下見諒。”
她語氣難得的輕快,略點了點頭便抬腳往自己的馬車方向走。不經意間磕絆了一下,幸好有南星在一旁扶住。
於是她的腳步更快了。
祁曄眼神晦暗到極點,她三日前去逛了那窯子,睡了那有名的花魁郎君。如今走起路來還不穩當,可以想象那夜她過得有多痛快。
祁曄越想,心頭便越發惱怒,一把摔了車簾,大口呼吸著。
門外的侍衛見狀詢問:“殿下可要回宮?”
越想心裡越發不痛快,祁曄跨下馬車,朝她追去。
她的背影瘦削,但在滿目金光下又那麼堅毅,這一去她頭也未回,腳步一刻也不停歇。
這才是姜樾之啊,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後悔,因為她的決定都是她此時此刻最想選擇的。
祁曄的腳步漸漸緩了下來,望著那個背影緩緩伸出了手,原來不屬於自己的,終究會離開,不論是以多麼慘痛的方式。
他親眼看著,那女郎奔向另一個身影,彷彿站在樹下等了她很久很久。
同他不一樣的是,那人滿目溫柔,眼裡都是她。
這才是她一心想要奔赴的人。
心中好似缺了一塊,空落落的。
與一開始聽聞她留宿青樓所鄙視的心態不同,姜樾之,你當真不會回頭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