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和離由自己提出,不甘心以分道揚鑣收場,不甘心正得意之時,有不如意之事發生。
說到底,宮詡是個太自私的人。
七年前她也曾有過深深的不甘,可是七年的光陰讓她明白,不甘只能讓自己倍加痛苦。
只有放下向前走,才是真正的解脫。
“溫鳴謙,你為什麼這麼狠心?就是因為你當初受了委屈?可是我也被蒙在鼓裡呀!”宮詡依舊執迷不悟,“宋秀蓮傷得最深的人是我,我也被她害得與妻子離心離德,與親生骨肉七年不見!
你以為我不痛苦嗎?如果我當初明知你是冤枉的還趕你走,你如今怨我恨我,想要和離,我二話不說!這些日子我極力向你示好,想要挽回彌補,你都視若無睹,你不覺得這對我也是萬般不公嗎?!”宮詡說到後來幾乎是咆哮了。
“我本不想再說之前的那些恩怨對錯,可既然你執著於此,那我也不介意翻翻舊事。”溫鳴謙看得出他不願善罷甘休,非要撕破了臉才行,“你被宋氏矇蔽,那是因為你認人不清。僅憑著那一面之言,你就認定了我毒害庶子,既不許我申辯,也不許報官。
在那時你心中何曾有過夫妻恩義?!你寵妾滅妻,罔顧老太爺臨終遺言,讓我們母子二人在苦寒之地煎熬七載。
你對我們不聞不問,棄如敝屣,不盡丈夫扶助之義,不盡父親撫育之責。我們母子何曾得過你的一點恩惠?
又何況追根溯源,尚未有嫡子出生,你便已在外頭與別的女子茍合,生下庶子。你從那時就已經對我不起了,又何況還有後來事?!
在霜溪的七年,我不曾向你討要半分。回到京城,我克盡本分,盡心持家。
救你出冤獄,除去蠹蟲管家、蛇蠍妾室,為靖安保媒提親,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溫鳴謙的一番話讓宮詡啞口無言,其實他之前並不是不知道自己理虧,只不過嘴硬罷了。
“聖人雲,君子斷交不出惡言。我也希望哪怕恩義已盡,也能給彼此留些體面。
我可以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但無論如何,我誓要離開宮家,離開你,絕不會再回頭了。”
宮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泠月閣的,一路上他失魂落魄。
他的腦子亂極了,一會兒想到和溫鳴謙剛成婚時的情形,一會兒又想到自己把宋氏帶進門來時的尷尬。
一會兒想到自己如何逼著溫溫鳴謙大著肚子離開,一會兒又想著在文冠樹下再見她和宮長安的情形。
那一次溫鳴謙在花樹下笑得極為好看,只是如今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那一刻溫鳴謙看向自己的已是眼神冷淡疏離,沒有半絲溫度了。
在這一刻他只覺得心口疼得喘不過氣,好像七年前他曾向溫鳴謙射出冰冷的箭鏃,而如今那箭居然拐了個彎,深深插進自己胸口。
他遊魂似地走著,不妨腳下一絆,撲通一聲摔倒,本就有傷的右腳腕頓時傳來錐心的疼痛。
可是再疼也疼不過心痛。
從小到大他也沒有真正做成過什麼事,好像總是費盡了力氣,卻還是弄糟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