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玦倏然攥緊了手指,眸底浮上了戾色,冷喝一聲:“來人!”
正巧有丫鬟走過,急忙應了聲。
“送表小姐去春山可望居!”
宛寧抬頭,對上他沉怒的臉色,倔強道:“不勞表哥費心!我不會再走錯了!”
謝玦的臉色更差了,抿緊的唇線愈發冷厲。
蕭姍音看了眼地上的食盒,柔聲道:“這也是要帶給梵玥小姐的吧?”
她拿了起來,宛寧突然一股氣沖到了天靈蓋一把奪了過來,扔進了湖水裡:“剛剛髒了,餵狗就是了!”
蕭姍音被她張揚的性子驚到了,愣住了神,看著她轉頭就跑了,下意識回頭去看謝玦,驀然心頭一緊,那沒有對宛寧的張揚無禮而不滿,卻有隱忍著怒意的沉痛......
她與謝玦自幼相識,雖不至於太過親近,但礙於貴族間的關心,也是相處過的,幾個月前,當娘告訴她有意與謝家聯姻,物件便是謝玦時,她腦海中跳出的就是那張無與倫比的臉,永遠的清冷,似乎不會有任何情緒起伏和表情的雲淡風輕,印象最深的就是長公主的喪禮上,她跟著父母來弔唁,看著謝玦異於常人的冷靜,臉色雖然陰沉,卻看不到其他情緒,舉手投足待客之間,依舊端方從容,她狠狠震動了。
其實她對謝玦沒有特別的感情,只是覺得他很好,家世好,地位好,相貌更是一絕,位極人臣前途無量,配得上她,所以在她拒絕了其他貴族的婚事時,默許這樁婚事了。
跟著娘進京,時隔十年再見謝玦,他愈發高大瑰偉,執杯輕笑都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她的心,動了一下。
進京前,娘告訴過自己,定國公最是清華矜持,克己複禮,最不喜為人張揚放肆,所以她很溫柔,不必裝,她一向注重儀態。
但她不蠢,自然早已注意到這位宛小姐,天仙兒似的可人兒,她心中微微泛酸,但她自知二人之間身份有雲泥之別,所以她告訴自己不必將這位宛小姐放在眼裡,昨晚宴會之後,她更是勝券在握,可方才,她的心彷彿是被針紮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此時季平走了過來:“公爺,見過郡主。”
蕭姍音頷首,見謝玦看過來,她微微一愣,臉頰有些熱,還是得體地福身:“我也該回去了。”
聽說宣和君主是奉王妃的命來送些荊南特有的點心,季平等著她離開,道:“公爺,宛老爺那遇到了一些小麻煩,看上去像是溫家的動作。”
謝玦眉頭微蹙,正要離開,身後傳來大嬸的驚喊:“要死了!誰那麼大的膽子竟敢往湖裡扔東西!快來人啊!”
謝玦站住了腳,回視半晌,朝大嬸走去,季平微愣跟了過去。
“把東西撈上來送我院裡去。”一把冷冽威嚴的聲音響起,大嬸唬地一跳,一見謝玦,立刻跪下了,連忙應“是”。
見謝玦走了,那些府兵也將食盒和泡了水的糕點撈了上來,大嬸奇奇怪怪地嘀咕:“這泡了水的糕點公爺怎麼還稀罕上了?”
季平也在震驚中,想明白了,想來是表小姐送來的。
宛寧氣得半死!昨晚還怒氣騰騰質問她為何失約,好像那場宴會極為重要,是為她辦的似的,一副再也不要理她的樣子,竟然只是為了他和宣和郡主!那他憑什麼生氣!憑什麼質問她為何失約!
可惡!宛寧像是喝了一缸夏日的酸梅飲,五髒六腑都冒著酸泡泡,膨脹起來,幾乎要將她的五內俱焚,悶得眼眶一紅,抬手擦去,眼前模糊消失,面前站了一個人,她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竟是榮叔,她呆愣一瞬,低頭行了禮。
榮叔笑道:“表小姐多禮了,老爺有請。”
老令公坐在一處涼亭下烹茶,見宛寧過來行了禮,他淡淡道:“坐。”
宛寧在他對面坐下,她感覺到老令公在打量她,力持鎮定,靜靜等待他開口。
“是個標誌的人,也配得上琇宸。”
宛寧震驚地抬頭,怔怔地看著老令公。
老令公淡淡一笑:“怎麼,琇宸沒跟你說?昨晚的宴會,他與宣和郡主一同出席,謝蕭兩家已有了默契,他提出要納你為妾,老夫已經答應了。”
宛寧握著茶盞的手一滑,茶水翻了一桌,她慌忙低頭掩去眼中的淚光快速擦著。
老令公眼中精光一閃,果然如他所料,這丫頭是個心氣兒高的,他再添上一刀:“你放心,你的身份雖不如姍音高貴,但看在你姑姑的面上,老夫也不忍委屈了你,老夫會讓琇宸娶你為平妻。”
見她低頭不語,老令公眼底的笑意越濃,他緩緩起身,道:“你好好考慮,不急於一時。”
宛寧將打翻的茶杯扶穩,攥進手心裡,緊緊握著,直握著指關節發白,一時沒忍住,重重扔了出去,摔進了草坪裡,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