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看著她無力地笑了笑:“沒什麼。”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太監的聲音,說是皇上召見,五公主驀地站了起來,臉色陰晴不定,又是慌張又是期待的。
六公主看著好奇極了:“姐姐,父皇召見,你這麼緊張作甚?可是有什麼大事?”
“沒,沒什麼,我先去,你老實待在宮裡等我回來,傷才剛好,別到處亂跑。”她一面叮囑,一面喊了宮女來幫她整妝,匆匆忙忙去了。
進了禦書房,請了安,皇上正在批奏摺,眼也未抬,讓她先去偏殿坐著,她心中忐忑,坐下捧著茶杯喝茶,腦子裡亂哄哄的,什麼頭緒也理不出來,但心知皇上找她,應該是為了賜婚一事,不由地,她的臉開始熱了起來,眼中也亮了起來。
皇上批完這道摺子,擱筆起身,屏退了殿內所有的宮女太監,走到偏殿,見五公主站了起來,優雅秀氣,卻是藏不住的期待和歡喜,他沉吟一聲,擺手讓她坐下,自己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像是一個尋常的父親。
“兮顏,你今年是十八了?”
“回父皇,兒臣今年十九了。”
第一句話就破功了,皇上有些訕訕,眼中閃過一絲愧疚:“朕平日對你們的關心還是太少了,心裡怪朕嗎?”
五公主倒是不在意,貼心且真誠:“父皇日理萬機,庇佑著天下臣民,兒臣能有幸成為父皇的女兒,已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不敢心存怨怪。”
皇上既是欣慰,又更添了一些愧疚,注視她半晌,溫和道:“前日你溫娘娘來找朕,提起了你的婚事,朕才想起來,是朕疏忽了,耽擱了你,如今是該提上日程了,朕瞧著溫家的大郎倒是不錯,性子溫和沉穩......”
五公主本來欣喜期待的心頓時沉了下來,幾乎不等皇上說完打斷了他:“溫家?不是表兄嗎?”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不顧公主的身份,直接點名了謝玦,皇上也不打算繞圈子了:“當年你姑姑在世時,朕與她的確有過默契,要將你許配給琇宸,只是當時,琇宸拒絕了,後來又因你姑姑過世,他守孝三年,就徹底擱置了。”
這些五公主都知道,她緊緊盯著皇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溫和:“當年是當年,如今表兄已經二十有四了,他已不是當年的少年,想法是會變的。”
皇上沉聲道:“可他是琇宸。”他望定女兒,這個從來不會失態的女兒,此時卻一副小女兒的情態,委屈傷心哀求地看著他,他硬著心腸,壓著不忍心道,“那日溫貴妃跟朕提議過,朕便召見了琇宸,向他提及你和他的婚事,你知道他如何說的嗎?”
不知過了多久,五公主從禦書房出來,像一具行屍走肉,蒼白的臉紅腫的眼,走下臺階時,一腳踩空,狼狽地踉蹌而下,太監總管及時扶住了她:“公主小心。”
五公主像是沒聽到他的聲音,依舊無意識地往前走去,披帛掉在了地上,她都無知無覺,就這樣一直走到了宮門,守著宮門的禁衛軍看著她的樣子關切:“公主可是要出宮?是否要備車?”
“備馬。”五公主沉沉開口。
禁衛軍見她神色不對,不敢備馬:“下官為公主備車。”
“我讓你備馬!你沒聽到嗎!”五公主疾言厲色地怒喝,全無往日的溫婉,淩厲地瞪著禁衛軍,嚇得禁衛軍慌忙低頭,牽了馬來,五公主立即踩著馬鐙一躍而上疾馳而去。
一路疾馳,停在了定國公府門口,她跳下馬背時,幾乎趔趄,扯著韁繩站穩,門房見她如此行色匆匆,連忙迎了上來,她卻徑直進了府。
外管事見狀,一面行禮一面跟著問:“公主駕臨,可是有急事?容奴才去通傳一聲,讓公爺前來接駕。”
雖說公主來不必通傳,他家公爺也從沒有接過公主的駕,可她這樣直接往裡沖,外管事還是不放心,誰知五公主一句話也不說,只陰沉的臉往觀瀾院而去。
“公主,公主!”此時石通聞聲也疾步走了出來,試圖攔住她,但她是公主,又如何攔得住,一行人跟著就跟到了書房門口。
五公主在倏然在門口停住了腳步,急促的心跳驟然停頓一瞬,繼而猛烈撞擊著胸膛,她看著書房裡的謝玦,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沉寂,彷彿失了所有神采的沉寂,眉眼間烏沉沉的直直壓進她的心頭,疼,鑽心刺骨的疼,她扶住了門框,試圖撐住她發抖不穩的身子。
“公爺,五公主來了。”石通急忙出聲。
這時,他才抬眼看過來,那雙精銳的眼眸黑漆漆的深不見底,冷寂的沒有一絲溫度,五公主如墜冰窖。
她強撐著站直了身子,剋制著情緒的起伏,壓著聲線道:“你們都出去,本宮有話和公爺說。”
石通看向謝玦,謝玦眼底不見波瀾,擺手,石通立即退下了。
五公主步入房中,一步一步,都像是走在劍刃上,她在書案前站定,一動不動地望著謝玦,這個她愛了十五年的男人,這個她從小就以為將來會成為她的丈夫,即便當年他的拒婚,她都沒有懷疑過他最終會成為她的丈夫的男人,她固執地看著他,像是想從他的眼底看到什麼。
他也看著她,只有,平靜如水,永遠的清清冷冷,即便她現在樣子可能十分狼狽,也挑不起他的一絲情緒,那一瞬間,她彷彿被洗劫一空,一股酸楚悲涼急劇而來,刺紅了眼,蒼白的嘴唇顫抖著聲線不穩:“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