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寧訝異一瞬,道:“還沒想好,表哥要許願嗎?這還多一盞。”說完,她又覺得多此一舉,堂堂定國公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還需要許願?
他忽然冷笑,把玩著荷花燈,嘴角噙著一絲嘲弄:“我的願望,空怕這荷花燈承載不了。”他抬手將荷花燈扔進了湖面,撞上那一盞點亮的。
果然,宛寧撇嘴,抬眼見他眉心鬱結,一時愣神,總覺得今晚的謝玦不太一樣,她說起俏皮話:“那是自然的,表哥的願望都是江山社稷......”
“讓害死我孃的人,屍骨無存。”他冰冷的聲音緩緩傳來。
宛寧驀然一僵,慢吞吞轉過臉,就看到他凝視湖面,還是那樣矜貴清華的模樣,她見過他對待五公主,對待那些上門拜訪的大臣,雖然冷淡,但也客氣疏離有禮,今晚的他,全然是相反的,只有陰沉和肅殺。
他娘......是長公主!她是被人害死的嗎?可又有誰敢害死長公主?宛寧心魂動蕩,只覺得有洶湧的巨浪將她淹沒,她被海水扼住了胸骨,逐漸下沉直至窒息。
這時,謝玦緩緩轉過身,眼中是駭人的平靜,彷彿方才所說的話如過眼雲煙,只有他眼底企圖遏制的寒意和恨意讓宛寧膽寒。
“你怕了?”他擰眉望定她,深吸一口氣,控制住情緒,他不該跟她說這些。
宛寧避開他在月夜下愈發晶寒的眼眸,低頭卻看到他的左手在流血,她心頭一慌:“你受傷了?”
謝玦看著她瞬間抬起的臉,滿是焦急,不知為何緊繃的情緒忽然一鬆:“嗯。”
“我讓人去找府醫......”
她轉身才走兩步,突然被他扣住了臂彎,一個巧勁她猛地跌了回去,撞進他的胸膛,她一愣,臉頰發燙。
“太晚了,別去打擾府醫。”他淡淡道,“你來吧。”
“嗯?”宛寧以為自己聽錯了,誰知謝玦不由分說拉著她往觀瀾院走去。
“......表哥,太晚了,是不是也有點兒打擾我......”
“你年輕。”
“......”
宛寧想起第一次被罰抄時,她故意用自己年輕來諷刺他年長,沒想到他居然記到現在!
心裡嘀咕著,她再度進了謝玦的房間。
“左邊第二個櫃子最下層有藥箱,你拿過來。”謝玦理所當然地吩咐她。
宛寧商量道:“要不找石通和織羅來幫忙吧。”她拿起藥箱往回走,見他已經端坐在內室的矮榻上,袖襴迤邐墜落,芝蘭玉樹,只可遠觀的尊貴。
“他們明日還需當差。”
宛寧瞪了眼睛,瞬間明白,他的意思是她很閑......她抽了抽嘴角:“想不到表哥還挺體恤手下人的。”
他面不改色的“嗯”了一聲,將左手抬起擱在了矮幾上,鮮血從凝固的血塊中流了下來,宛寧顧不得計較,抱怨道:“就這麼拖著回來了,怎麼不就近找個大夫包紮呢!”
“沒想到。”他淡淡道。
宛寧訝異,他是真的沒想到,只覺得這一點痛不足以抵消當時聽到“端王”時心底的痛,宛寧見他眉心微微蹙起,急忙轉移話題:“這個怎麼弄?我,我沒有經驗......”
“先清洗傷口,再消毒。”
宛寧慌慌張張仔仔細細聽著謝玦的指繪,一步一步做,做得極為小心,動作極為輕軟,生怕弄疼了他。
曾幾何時,謝玦傷過比這嚴重百倍的傷,他尚且不放在心上,大夫處理傷口時都緊張地出汗,他卻只是擰眉,因他從來不是矯情的人,但今晚,他想矯情一次。
看著她那樣細致溫柔,動作已經很輕了,他卻還道:“輕點。”
就見她一急,俯下身對著他的傷口輕輕吹了兩下,柔膩的肌膚在燈光下瑩玉生輝,低頭時能看到她白皙勝雪的後頸,吹出的氣息在上了藥的傷口處一陣清涼,他心底卻滾蕩一片,眸色漸濃。
最後纏住繃帶,一圈一圈繞住他,一圈一圈束縛住他。
終於完事了,宛寧長舒一口氣,漸漸放鬆了些,整理好藥瓶蓋上箱蓋,就要起來,誰知半踩了邊緣,一個趔趄猛地紮進了謝玦的懷裡。
她一愣,急忙就要起來,忽然感覺到腰間一沉,她順勢跌坐了下去,腰間的手臂微收,一瞬間她貼上了謝玦的胸膛,抬眼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眸中,那種專屬於男子的侵略和佔有,幾乎要將她淹沒,她心如擂鼓,似是提醒他放手又像求他放手:“表,表哥......”
卻不知這含煙似水的聲音意味著什麼。
當謝玦的手臂再度收緊,她的雙腿陷在他的圈禁中,幾乎跪地,這樣的僵持又因過度緊張,宛寧的雙腿幾乎發麻,也不知謝玦是意識到了,忽然托住了她的膝彎輕輕一提,她由原來的仰視成了俯視,坐在了謝玦腿上,心懸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