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風遙看著沉睡中的時寂。
她的手不自覺地撫上時寂的胸口,那裡的傷口在衢元真君的幫助下早已癒合,只露出一道積年的猙獰傷疤。
那是一道鋒利的劍傷。暗紅色的傷疤在白皙的面板之上尤為顯眼,交疊著新生的剖痕,深深淺淺地交錯著。
手掌之下,有清晰有力的跳動傳來,“咚咚——咚咚——”
姜風遙的眸色在屋內的光影下變得複雜,她看著時寂漂亮的臉龐,鴉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羽扇般的陰影。
那是她很少感受過的愁緒滋味。三百年來,她能吃能睡,活得沒心沒肺,即使是天要塌下,她也只顧眼下。
心中從未有過擔憂,也從未有過牽掛。
然而如今,她總覺有思緒萬千,卻說不出口。她撫摸著時寂的胸口,
“阿寂,你來齊雲……究竟為何?”
到了這個地步,她自不會再單純地相信時寂前來齊雲,只為拜師學藝。
他被齊雲第一任宗主鎮壓近千年,又被其剜心以致神魂分離。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齊雲於他,仇怨已深。
他來齊雲,所為報仇,還是僅為找心?
可他又為何要拜入自己門下呢。
那般乖巧,那般懂事。
都是為了達到他自己的目的嗎?
那他口中的喜歡,又究竟是真是假呢?
他全然就沒有一點私心嗎?
姜風遙不敢賭,也不知道該怎樣釐清這混亂的關系。
她與阿寂,如今還能算師徒嗎?
事實上,她很清楚地知道,出於理智的考量,她應該將時寂逐出師門。
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她自己卻是有私心的——她捨不得阿寂。
當初知道他是魔時沒有放棄他,現在明白了他於齊雲的仇怨,也不想放棄。
她覺得自己有些任性。
從前有師尊,有大師兄為她兜底,上山摘桃下河摸魚,總闖禍也就罷了。
可這次卻不一樣。她知道,一旦時寂的身份被發現,逐出齊雲是遲早的事。
但即使是這樣,她依舊不願意放棄阿寂。
她甚至覺得自己昏了頭,乃至於腦中萌生出一個念頭——不然與阿寂遊歷天下也好,讓他離齊雲遠遠的便是。
可阿寂願意嗎?
他會放棄他前來齊雲的目的嗎?
姜風遙茫然地看著時寂的臉出神。
“姜道友?”陸鳴脩從廊下窗戶探出個腦袋,他咧嘴一笑,“還得勞煩你,師尊想知道那日遇見魔修的具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