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們倆還輕輕推了陸歸帆一下,意思是讓他多跟姜若棠說幾句。
兩人之間安靜得讓人有幾分尷尬,姜若棠還在腦海裡思索該說什麼,陸歸帆先開口了。
“抱歉,上一次你買餅的時候,沒告訴你他們是我的爸媽。”
“啊……沒……沒關系……”
現在知道了也不遲。
陸媽媽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不自在,有些著急地為陸歸帆解釋:“同學,你別怪歸帆。你……你就是姜若棠對不對?”
姜若棠點了點頭:“是的,阿姨,我是姜若棠。”
“最近一段時間,歸帆在家裡總是會跟我們說起你。也許你不相信,你第一次穿著北城光耀的校服站在我們兩口子的面前,說要吃我們做的韭菜雞蛋煎餅,我們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這麼善良這麼乖的男生,會不會就是歸帆口裡那個同學。”
姜若棠側目望向陸歸帆,陸歸帆似乎想說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
陸媽媽繼續道:“你坐著那麼好的車,還有司機接送,一看就是非富即貴。歸帆說你很有才情,畫的畫特別好看……像你這樣的孩子,要是知道歸帆的爸媽是街邊小攤販……就算你有教養,願意繼續和歸帆做朋友,但是肯定會有落差……歸帆也不是會說好聽話的型別,你們說不準就會疏遠了。”
陸媽媽一邊說,眼睛裡已經閃著淚光。
“以前歸帆讀初中,我們兩口子還在橡膠廠做事,就有同學天天嘲笑他身上一股橡膠味道。現在,如果有人知道他的爸媽在路邊賣韭菜雞蛋煎餅,估計就要說他一身都是韭菜味了……歸帆跟我們說了許多次,他說‘姜若棠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如果他知道自己愛吃的韭菜雞蛋煎餅是我爸媽做的,他會很開心。’”
姜若棠側目望向陸歸帆,原來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陸歸帆是知道的。
“是我們不讓他說……因為我們不想他再被嘲笑了……”
陸爸爸的喉嚨上下滾動,他不但激動,而且緊張。
陸歸帆垂著眼,手指緩慢收攏,心髒上彷彿壓了一塊沉重的石頭。
那一刻,姜若棠就明白了陸歸帆沒有坦白父母的身份並不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而是保護他父母脆弱的再也經不起傷害的自尊心。
這對從澄灘的漁村走進晟市橡膠廠的夫妻,擁有了陸歸帆這樣一個出色的兒子。
在過去的日子裡,無論是開家長會還是碰到陸歸帆的其他同學,一定因為自己的文化和出身而非常自卑過,也聽到了那些明明成績不如自己兒子的同學對陸歸帆的貶低。
就好比那一次林鹿、耿玉還有謝良他們幾個聊起香氛和進口洗衣液味道這個話題的時候,就曾嘲諷來收作業的陸歸帆身上應該都是橡膠的味道。如果被他們知道陸歸帆的父母甚至不在橡膠廠了,天知道會不會故意跑到十四中門口買了韭菜煎餅到陸歸帆的面前奚落他。
陸歸帆心性堅韌強大,無所謂這些無聊的人。
但對於陸歸帆的父母來說,卻是很大的傷害。
他們一直覺得自己給自己的兒子拖後腿了。
唉……其實知道這些,姜若棠並不會責怪他們瞞著自己,只會感覺到心疼。
他歪著臉,湊向陸歸帆面無表情的臉,彎著眼睛笑了。
“怪不得,我覺得阿姨的眼睛很好看、很熟悉,現在才知道原來班長的眼睛那麼好看是遺傳誰的了!果然美貌不會憑空出現,基因誠不欺我。”
陸歸帆的母親愣了一下,有些羞赧地將發絲向耳後捋去,“這……這孩子真會說話……”
“那咱們走吧。三輪車還留在十四中的門口,還得推回去吧?”姜若棠笑著走了過來,輕輕扣住了陸歸帆的手腕。
那一刻,陸歸帆的指尖一顫,宛如被電到了,所有的負面心緒都被留在了深沉的泥沼裡,而他被那隻手毫不費力地拖拽了出來,心髒的每一次跳動都是從未有過的輕松和坦蕩。
姜若棠手心的溫暖觸感讓他眷戀,心甘情願地跟隨。
一家三口跟著姜若棠和小高離開了派出所。
陸爸爸和陸媽媽站在車門前都不好意思坐進去,他們拽了陸歸帆一下,小聲說:“這車子看著好貴啊……我們身上都是麵粉油汙……如果弄髒了,人家還得清洗……”
陸歸帆知道姜若棠不在乎這些,但這也許會給負責維護車子的小高帶來麻煩。
他剛要婉拒,就聽見小高很熱絡地說:“沒關系的,叔叔阿姨,已經十點多了,快點上車,先送你們回家再說。”
姜若棠也在點頭附和:“就是,就是!”
一路上,陸歸帆都很安靜,他從小到大從未有像此刻一樣去感受另一個人的存在。
姜若棠一直在和他的父母說話聊天,比如韭菜餅怎麼煎得那麼香,雞蛋要怎樣才能打出蛋花,除了韭菜雞蛋餅陸阿姨還擅長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