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穆家的審美都很高,就賀長欽他們的直男審美……很難提升好感度的。戴叔叔,麻煩跟他們要求一下,送去給得意天下評估的那款樣機,外形設計必須過我這關……我考慮拿一幅我的畫印在手機外殼上……”
戴鳴一語道破姜若棠的想法:“佛靠金裝馬靠鞍?”
“對。”姜若棠打了個響指。
“好,我會為你聯系他們,準備相應的合同。”
“謝謝戴叔叔。”
戴鳴嘆了一口氣,“這是你外公留給你的遺産,本來你決定怎麼使用,我這個外人不該質疑。但我建議你,投資的攤子不要鋪太大。”
姜若棠歪著腦袋看向戴鳴,“戴叔叔,你可不是外人。你是我外公的半個兒子,那就是我的半個舅舅。你的話,我會聽。”
那句“半個舅舅”讓戴鳴心髒一陣輕微地顫動。
他是個孤兒,視為父親的何道辰去世了,他沒有妻子兒女,在這世間孑然一身。
當了這麼多年的律師,他也看多了因為利益導致的血緣和親情之間的傾軋,但是當眼前這個孩子說自己是他的半個舅舅,戴鳴竟然有一點自作多情的疼惜。
明明不該再多事了,戴鳴還是又開了口:“我……還是覺得你最好不要以自己的名義進行投資。你年紀太小,被人知道有這麼大筆遺産,牛鬼蛇神都會湧上來,你的生活裡會有無窮的煩惱和算計。現在時間對於你來說很重要,別說明年的高考,你目前的精力應該重點花在年底的藝考上。”
“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我會成立個公司,找個靠譜的人來代表我。再讓戴叔叔當我的法律顧問,我就能高枕無憂了,對吧?”姜若棠不緊不慢地切起牛排來。
戴鳴再一次敏銳感覺到,這孩子就是故意的,他在拉自己入夥。
“姜若棠,說吧——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對面的聲音忽然降了一個八度,冰涼中帶著一絲審視。
姜若棠握著餐刀的指尖輕不可查的顫了一下,他太心急了,差點忘了戴鳴可不是姜懷遠。
姜懷遠一直對自己很溺愛,無論自己忽然變成什麼樣子,姜懷遠都會全盤接受。
可是戴鳴不同,身為何道辰的代理律師以及內心情感天平的傾斜,他多少都會去關注姜若棠是個怎樣的人,這個孩子到底有沒有能力接手外公留下的一切?
“戴叔叔,看來你調查過我了。”姜若棠放下餐叉和餐刀,拿過一旁的可樂,嘰裡咕嚕喝了起來,“我也很好奇,在您心裡,我是個怎樣的人?”
戴鳴面無表情地開口:“任性、自我、花錢如流水、內心孤獨無所依從所以對身邊那個叫林鹿的孩子言聽計從,多巴胺上頭瘋狂迷戀白映川,上半年為白映川砸的錢足夠在市中心買一套房。”
我去,好準。
“姜懷遠幾乎將你養廢了,過度的溺愛讓你朝著紈絝子弟的方向發展,你沒有人生目標,不知道該為什麼努力,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謀劃,不清楚界限。有朝一日姜懷遠如果不在了,可以想象你手上的財産會像流水一樣被你迅速敗光,不是被林成棟父子騙走,就是全部消耗在那個白映川的偶像身上。”
戴鳴的十指交錯,撐著下巴傾向姜若棠,他的社會閱歷很豐富,見過那麼多老謀深算的客戶,在法庭上和對手兵戈相見,哪怕是二十八歲的姜若棠坐在他的面前也不過是一眼被看透的後生晚輩。
“這樣的你,竟然跟我侃侃而談一個經濟特區的選址和發展,還能揣測穆家的喜好,意志堅定地決定投資智慧産品?”
姜若棠感覺到強烈的壓迫,與此同時他也深深意識到如果戴鳴能夠成為自己的同盟將會是多麼強大的助力。
所以此刻,他要做的不是讓戴鳴相信澄灘或者梟瀾智慧機的未來,而是要戴鳴相信姜若棠這個人。
姜若棠沒有再用喝可樂或者切牛排作為掩飾,而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他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透亮而堅定的目光讓戴鳴感覺到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力量。
“戴叔叔,當一個人他出色、優秀、平步青雲的時候,是看不清身邊人的。只有他荒唐、驕縱、從高處跌落、甚至於落魄潦倒的時候,才能看到每個人的嘴臉和真正的底色。”
戴鳴的眉梢很輕微地上揚,這表明他起了幾分興致:“哦?”
“這兩年,我也算領教過了林鹿的手段,雖然很拙劣,但是和林成棟一脈相承——借刀殺人、李代桃僵、鳩佔鵲巢,還有對我的一系列捧殺。我雖然沒有參與寰宇影業的經營,但我感覺得到林成棟有問題,他的目標很明顯就是我那個有藝術頭腦卻玩不了手段的大導演父親。”
說到這裡,戴鳴冷冽的目光終於有了輕微的松動,他以為這孩子糊塗,所以私心一點不想把何道辰的遺産交給他,但他必須執行何道辰的遺囑。
此刻,他發現姜若棠比自己想象的要通透得多。
姜若棠繼續道:“我本來想著,只要我和林鹿一直保持親近,降低他們父子對我的戒心,說不定我能瞭解到林成棟到底都幹了什麼,但現在看來遠遠不夠。我只有入局,才能將他踢出局。”
姜若棠看著戴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投資梟瀾,是為了把握未來。投資澄灘,是為站上城市發展的風口迅速擴大資産規模。在未來,我們買下的每一間破敗村屋,每一個廢棄工廠,都會成為籌碼。我要成為林成棟撼動不了的龐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