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麼可能呢?
晏依和那個萬年前殞命的晏歸,除了有同一具相似的軀殼,也姓晏,其餘毫無聯系。
可賀楚瞭解自己——本體並不是因為思念就喪失理智的性情……
這一剎,她心中倏地也生出了一些疑慮……
但如今更重要的是將身體的掌控權奪回來。
她凝聚心神,發現掌握身體極為困難——本體極為奸詐,最大限度地削弱了她的力量。
“你瞧瞧,她分辨不出你和我。”
明明心中極為興奮,她卻聽到那老奸巨猾的本體對著她嘲諷開口,試圖離間她同晏依的感情:“這樣的女人同晏歸一樣口蜜腹劍,只會滿口甜言蜜語……”
“沒人可以分清你我。”賀楚十分冷靜。
“我是怕你被騙,”本體似是沒聽到她的回複,繼續往下講,似是為了說服她,更像是為了說服自己:“她和晏歸太像了,所以才麻痺了你,我會向你證明的……”
她想證明什麼呢?
是長久的漫無邊際的等待裡,無法釋懷的怨憤和孤寂,還是終於等到了長久以來一直盼望的人,怕迎來再一次的失望,所以不敢相信?
……
賀楚沉默著體會著從心口處傳來的悸動和委屈,恍惚間才發現——原來自己也能擁有這般激烈的情緒。
而一切都只是因為晏依。
沒一會,晏依就回來了。
晏依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不敢馬上進門,收拾好了心緒,才擠出笑臉進了門。
師姐的狀態真的很不好。
但她不想主動去揭露賀楚的傷疤,她在做飯的時候已經想好了——師姐願意說,她便聽著,師姐不願意,那現階段她便竭盡全力照顧好師姐。
“師姐!”
她眼睛亮晶晶望著賀楚,態度一如往日:“我自作主張多做了幾道菜,我想吃些甜的,你也陪我吃一些,好嗎?”
賀楚先前報的菜是晏依喜歡吃的菜。
晏依如今只想將最好的東西都給賀楚,也想讓賀楚吃的更好一些。
“當時,晏歸也是這樣,會記得我所有的喜好,會親暱地捏我的臉……”
“我知道她心懷天下,我可能在她心中佔據不了多少分量,可我沒想到我的分量比我想象中還要更輕……”
本體蒼白遮臉,垂著眼弱柳扶風落了座,在心中繼續跟賀楚對話:“我的母親是狐族貴女,痴戀上了死纏爛打的父親,為了父親叛出狐族,毫無名分住進了鳳族。為生下逆天而行的我,母親忍受七竅流血之苦,任憑我在腹中吸幹了她的血脈修為也不肯打掉我……”
其實兩人是一體,本體本可以直接跟賀楚分享記憶,但大概是這些話在心中實在是憋了太久,本體還是選擇了直接傾訴……
“生下我之後,母親已經接近油盡燈枯,她拼死想讓我活下去,於是在垂死之際請求父親,希望鳳族能接納我……”
“她死前不停教導我,讓我絕對不要跟她一樣輕易的付出真心,毀掉一生。她對父親還抱有最後一絲希冀,以為她的死能換來父親的內疚,為我謀來一個好的前程……”
“她死之後不久,父親就娶了門當戶對的鳳族女子,繼母告訴族人,說白色的鳳凰天生是妖邪,要送往棲梧之地洗去渾身的妖邪之氣。”
“棲梧之地只有一顆巨大的梧桐樹,傳聞那是鳳族的起源,那棵樹對鳳族來說有著致命的威壓。”
“要出棲梧之地,只有爬上梧桐樹的頂端,一向是族中犯了重罪的族人才會被丟進去,困死其中……”
“可我的父親已經忘了對母親的承諾。”
她拿起了湯碗,慢慢喝了一口,眼睫劇烈顫動了一下——
“我應該是太久沒有喝晏歸做的湯了,所以甚至味覺都出了岔子……”
她面上慢條斯理地喝著湯,內心和賀楚傾訴的語調卻極為急切,似乎生怕慢了,她就會再次陷入無望的思念與奢望之中——
“我就是在棲梧之地碰見的晏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