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機械地揮動長鞭,那些滾燙的血也落在他的身上,彷彿穿過布料,在他身上燙出一個個血洞。
他在殺人。
木偶在生長。
那些對於他們君主的愛,由他扮演著,讓木偶生出血肉,重新擁有生命。可是裴炤感到好疲憊,並不是因為他成為代行刑的劊子手,而是為這不明物件的愛。
或許這世上的愛,本就不是每一種都是物件清晰的。
有像他與周於禮的愛,非他不可。
也有像子民對君主的愛,是不是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個人扶大廈於將傾,而他,剛好是君主。
人族的歡呼聲逐漸整齊劃一,響徹前線。裴炤遠遠看著,妖族的前鋒已經回撤,裴炤知道,是城裡被木藤封閉的訊息傳過來了。
短暫地製造一場內憂外患,讓他們顧不得眼前,就能贏得一大把時間。
裴炤冷笑一聲,那些人族戰士向他跑過來,還沒等靠近,一道巨大的鏡面幕牆拔地而起,消散後,眼前君主身上的黑鬥篷不見了,朦朧著眼看向他們,滿臉寫著不敢置信。
他們的君主,抬手擋住烈日,陽光穿過手指投射到眼裡,令他感到溫暖,如另一隻手心裡攥著的那一顆火星,那是剛剛裴炤眼疾手快塞給他的。
“將士們,該是我們反擊了。”
另一邊,海神坐在樓頂,真是裴炤和周於禮先前所在的位置,遙望戰場與城市。
城市邊緣木藤纏繞的邊緣,一場大火正在席捲整座城市。海神眼裡翻騰著火光,神色竟然有些疲倦。
裴炤他們到達的時候,正聽見海神感慨。
“又是一場大火……”
“海神大人,現在我們有資格談條件了嗎?”裴炤已經恢複了正常形態,穿著一身黑袍,整個人更顯冷冽,如地獄來索命的白麵厲鬼。
海神抬眼看他,苦笑一聲:“果然是你們。為什麼要幫他?”
“幫他?不存在的。”裴炤搖頭,“您放心,主動權不在他那裡,在您這兒。”
海神沉默片刻,突然笑了,“這就是你談條件的方式?把談判者逼到絕境,逼他接受你的條件。”
“是不是很直接?”裴炤故意露出興奮的神情,“現在您可以做決定了。”
海神沉默著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他與蘇迪實在太不同了。第一眼見蘇迪的時候,他就知道,蘇迪是個謀士,如果能為他所用,對他來說會是好事。所以身為上位者,他很早就和蘇迪搞好關系,這才能在分派時,成為妖族的海神。
但第一眼見裴炤時,感覺卻完全不同。
這個年輕人,眼裡只有尋常和生活,沒有求生欲,沒有進取心。甚至在他明確表現出對同伴的興趣時,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危機感。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他身邊這個人。
看起來是個十足的戀愛腦。這樣的人有什麼好怕的?
可就是這個戀愛腦,能在一夜之間引木藤將他的城市全部覆蓋,利用一場大火讓他不得不接受談判的條件。
誰輸誰贏,結局已經擺在眼前,海神只是想知道。
“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愛。”
眼前的少年意氣風發,臉上除了奔波一天一夜的些許憔悴,還有平靜。
他拉著另一個青年的手,對他說:“愛能改變世界。”
·
裴炤和周於禮落地的位置是木偶店大門口,剛推開門就被裡面的場景驚呆了。
原本擺在店鋪中央的櫃臺被推到兩側,空出一大塊空地上擺著一張方桌,桌上正煮著火鍋。
白舟,藍霽,周燃,謬以,蘇迪,五人席地而坐,聽到動靜看過來的時候,手裡筷子上還夾著肉。
見到他們,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