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握著根長長的竹質手杖,按照劇本安排,下個動作應該是尹恪用手杖猛擊耶律延的膝窩,迫使對方不得不跪倒在地。
一般這種情況都不會真刀真槍地上,借位是常用技巧,在蕭旻逐漸靠近時,裴言卿就已經做好了蓄力,準備在手杖揮來的瞬間跪下。
但事態的發展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蕭旻的手杖紋絲不動,反而是另隻手臂突然揮出,手肘重重擊打在裴言卿左上腹,後者頓時悶哼一聲,仰面栽倒。
伴隨著裴言卿倒地,整個面試間驟然靜默了一霎。
演員自由發揮並不是問題,蕭旻的動作看起來傷害性也不大,但這種事先沒有任何溝通的臨時加戲,很可能會引發難以預料的後果。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了裴言卿身上。
散落的長發遮住了他大半張臉,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因此也沒人注意到他臉上一瞬即逝的痛苦掙紮。
蕭旻擊中的位置狠毒又刁鑽,劇烈的疼痛轉瞬間輻射般蔓延到全身,一股熱流湧上胸口,唇齒間頓時泛起鹹腥。
短短片刻他就痛得冷汗直冒,眼前也陣陣發黑,下句臺詞哽在喉頭,一時根本說不出話。
“這就倒下了?看來所謂的草原勇士也不怎麼樣嘛。”
蕭旻微笑著念出臺詞,隨手用竹杖敲了敲他的腿彎。
他加戲當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刻意為之。
就算他恨毒了秦曄那個跋扈的草包,但裴言卿這次惹出的事端非同小可,連自家老闆王建川也給他下了指令,一定要狠狠給這個人留下教訓。
所以就算冒著得不到角色的風險,他也必須對裴言卿下死手。
剛才那一肘看似不重,他卻暗中用上了十成的力道,如果對方是帶病試鏡,恐怕根本不可能爬得起來。
伏在地上的人急促地喘息,手指緊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青筋迸起,顯然正忍耐著極大的痛苦。
這一切落在不遠處戴著鴨舌帽的青年眼中,讓他瞳孔倏然瞪大,來不及多想,作勢便要沖進場內。
“小鄭,你瘋了嗎?”
身邊另一位工作人員趕忙扯住他手臂,“咱們不能插手試鏡,汪導專門叮囑過的!”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有些怪異,小鄭明明是個瘦猴似的年輕人,旁邊這位胳膊的觸感卻肌理分明,身高也有著明顯差距。
他剛想問一嘴,就和“小鄭”眼神相接。
那一瞬間他渾身的血液都被凝結成冰,呼吸停滯,整個脊背都竄上了徹骨的寒意。
彷彿自己但凡多說一句,就會被眼前這個人毫不猶豫地抹殺。
“對,對不起……”
工作人員顫抖著松開手,踉蹌著和青年拉開了距離。
青年的目光重新回到場中,很短的時間內,那個人竟然已經調整好了狀態,偏頭露出的半張臉如雪蒼白,神態卻依舊睥睨:
“原來這就是中原人的待客之道?呸,真令人不齒!”
“你……”
蕭旻悚然一驚,完全沒料到裴言卿竟然還能沒事人似的強撐下去,正尋思著如何再補一招,身後的紀雲笙已然沉沉開口:
“尹恪,退下,你這般做派像什麼樣子,平白在草原人面前丟了我齊國的顏面!”
這句臺詞同樣不在原劇本中,但他從業經驗何等豐富,加上這句根本不顯得突兀,還順帶嚴厲地向蕭旻發出了警告。
“喏,喏……”蕭旻見勢不好,趕緊退到一旁,紀雲笙則轉頭望向陳知睿,溫和道:
“太子殿下,在你看來,這草原蠻人是否藐視王尊,殿前失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