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海
啪!一瓢涼水從天而降,陸無雙猛地驚醒,她從夢魘一般的景象中醒來,見過頗多世面,也親身砍過人的她,居然被一副真氣亂沖的死相給嚇得魂飛魄散,心裡不是滋味,一陣羞怒襲上心頭,她看著玄冥手中拿著的寒玉葫蘆瓢,上面通體剔透地閃著光澤,她又想起了公孫綠萼的肌膚,心中一熱,劈手抄過這瓢,朝著金磚地上一摔,瓢只是在地上蹦了一下,又完完本本地回到了玄冥手中。
玄冥說道:“看來,你對於這副圖畫意見很大啊!”陸無雙說道:“是的,對你拿水瓢潑我也是!你給我看的東西簡直不是陽間能夠見到的,我懷疑我已經被你嚇死了。”玄冥說道:“那你是體熱沒了還是不喘氣了?怎麼看個圖就嚇死了,這也太挫了,完全不像在仇人手底下還能活那麼長時間的人啊!”
陸無雙說道:“這東西看著可怕,李莫愁看見我都不用親手報仇了,她自己就把自己嚇死了。”玄冥說道:“那既然很可怕,咱們還是努力再練習功夫,把這東西忘掉吧。阿紫就是因為在練功的時候有了多餘的心思才導致的死亡。”陸無雙問道:“什麼多餘的心思?”她頭發滴著一滴滴水,她舉起冰蠶絲袖子擦了一下,冰蠶絲一接觸到水,水立馬變成了一片片微霜,她口中撥出的氣都變成了環繞的白霧。
玄冥說道:“她妄想著將體內各種武功各種真氣全部合併為一,這樣可以與神仙平起平坐了,不瞞你說,她最後還想著去把我拉下來呢!”陸無雙說道:“所以她就真氣對沖,走火入魔了?”玄冥說道:“沒錯,無論是什麼人,只要是凡人,有時候就是沒法承受這種特殊的真氣,只有盤古開天地時那些天然生成的神明才可以承受住。凡人要是成仙,有時候也得暫時恢複一下普通人的樣子,就是體內只存有武林內力,但是修仙的那些元神就得暫時隱藏一下,這是凡人修仙的蟄伏期,就跟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返老還童之後功力全失那一階段一樣,但是比功力全失和凡人無二還是不同,因為你還有著自身的武功和內力,只是暫時失去了神力。有時候你還是需要忍受一下寡淡如水的生活的。“
陸無雙說道:“那你還是快說練功的事情吧,這功夫究竟怎麼練我還不知道。被李莫愁耽誤那麼久也是夠可以了。”玄冥說道:“行了,話不多說了,你先運轉一下絕情谷內功。”陸無雙說道:”我不會呀!“玄冥說道:”萼兒不都跟你說了口訣了嗎?“陸無雙說道:”哦,對對,我記起來了。“她心裡一邊默唸口訣,一邊全力運功,手太陰經脈,手太陽經脈一條條走過,體內的絕情真氣不斷生成,渾身都被裹在一層霧障之中,和當年公孫止有了一拼。她不知道,自從學了北冥神功和其他逍遙派神功之後,學習武功的能力突飛猛進地大漲起來,無論是什麼武功都是一點就通,但是她還是無法彌補外功強而內功弱的缺點,所以她還是一點點修煉,來彌補自身的弱勢。
她一睜眼,發現面前的一切都與木石無異,眼眸變得純澈起來,沒了一絲凡人的慾望。玄冥大喜道:“成了,成了!你的絕情谷內功這麼快就給公孫止打下去了,他練那麼長時間都沒有你練這麼一會強!”陸無雙看著玄冥,用毫無情感的語氣問道:“真的?”玄冥說道:“真的呀!你現在不就是在發功狀態嗎?先收一下功力。”陸無雙試著收回內力,白霧障子慢慢撤回,眼前又是一片清明,沒了原先的空靈,還是那活潑的樣子。她對玄冥說道:“我剛才就跟被霧包裹著掉進深淵裡一樣。沒了任何反應。”玄冥說道:“這就是玄冥神掌的打底內功呀!只有練習到最高的太上忘情的坐忘之境,你才能夠穩定地發功,不然要是根基不穩,這武功容易走火入魔。”
陸無雙說道:“那下一層呢?”玄冥說道:“你的玉女心經啊!”陸無雙說道:“這個容易!”說著就要盤膝運功,可是玄冥連忙阻止了她,對她說道:“這不行,這不行,你的玉女心經只是你一個人練對吧?這個不完整,可能你還是需要萼兒的,你老婆至關重要啊!”陸無雙說道:“那是不是沒有她下一層鐵掌幫內功也別想練了?鐵掌幫內功還在她那裡呢。”玄冥說道:”是的,所以現在,我看她在情花叢裡頭也困得夠久了,身子都被冰蠶絲纏繞成了嘉興肉粽子了,還是救她上來比較好。“陸無雙急道:”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她在那裡困得那麼慘你就矇蔽我是吧!你個虛偽的神!惡毒的神!腦殘的神!她在那裡都快死了,我老婆都沒命了,你不告訴我,還不讓我救她是嗎?“
玄冥拿過一個巨大的玉海,緩緩說道:“沒有啊,我只是沒有告訴你而已,她的身體對於情花毒和冰蠶的毒早就無所謂了。”陸無雙說:“不是隻有情花嗎?“玄冥說道:”膚淺了,情花毒她身體吸收了不少,但是阿紫生前還讓冰蠶天天咬她,來滿足阿紫她自己那種虐待人的快感,所以她對於冰蠶的毒也是免疫了!“陸無雙吼道:”怎麼不都早點告訴我!我怎麼就一直是個被蒙在鼓裡的傻子啊!“
玄冥說道:“你也沒問啊。”陸無雙無語了,直接擺了擺手,讓玄冥去救綠萼。玄冥說道:“她這也是不知道,桃花島陣法那麼複雜,能夠破解的還真沒幾人。而且阿紫還在情花樹的樹根底下埋下了很多冰蠶,讓冰蠶絲隱密地纏繞著樹幹和樹枝子,只要觸發就會被冰蠶絲纏身,然後情花刺來紮。“陸無雙迫切道:”那她現在還好嗎?“玄冥說道:”還好,只是枯榮禪功的枯境界全開成了一具幹屍了。這也是蟄伏期的表現。“
陸無雙撫平了胸口,說道:“那就好,趕緊的!怎麼不早說!”玄冥嘆口氣,拿了一個寒玉桶,裝滿了幽深高遠山洞中打來的寒潭水,近乎比冰還要冷,她將寒潭水倒入玉海中,玉海盛滿了之後,映出絕情谷內部的畫面,劍房丹房芝房和其餘所有屋舍全部煥然一新,十六年後在此相會的那處刻痕倒是暗淡了不少,情花叢果真是按照桃花島陣法包圍著絕情谷,將這一處小小的山谷謹慎地保護在手心中。玄冥說:“現在是初始鏡頭,還需要再調大一些。”她雙手輕拍玉海的邊緣,邊緣發出嗡嗡的共鳴聲,鏡頭順著一處情花叢慢慢往下,再往下,到了一處樹的夾縫當中。公孫綠萼身體已經全部灰白枯萎了,萎縮成一根只有四條木柴棒一樣的人棍,皺巴巴的面板褶子不斷,衣服都大了好幾圈,她就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陸無雙說道:“這怎麼了?”玄冥說道:“我不是說了嗎?她現在只是冬眠蟄伏了,沒有死,只是蟄伏啊!現在咱們需要她合併功法了!所以你也不用去叫她了,我直接把她接過來就行了。”陸無雙說道:“早該這麼幹了,還非得弄得我去叫不行似的,非得要那種無聊的儀式感幹什麼?有好的方法不用非得用笨的!”
玄冥沒說話,只是把手伸進玉海中,手透過水面,一點點被淹沒沉入,然後水面上的鏡頭中透入一隻巨手,那手只是用指頭輕輕一拈,公孫綠萼的腰肢就被拈起來了,玄冥手又重新出了水面,公孫綠萼整個人被一下子甩到這山洞中,陸無雙看著公孫綠萼騰空飛起,急忙伸手接住她,看著她緊閉著滿是皺紋的眼皮,全身的皮肉鬆弛幹癟,心裡一陣疼痛,心道:“我和她都是命苦的孩子,一輩子怎麼也沒過上個好日子,現在再重逢我可不能再隨意丟下她了,她是我妻子,我哪能隨意拋棄!傻蛋不要我們,我們難道還要自相殘殺,自己之間互相拋棄殘害嗎?”她淚水珊珊落下,滴落在公孫綠萼臉上。
玄冥說道:“放平她,我來複蘇這苦命的女孩!”陸無雙聞言,便將公孫綠萼仰躺著平放在地上,玄冥走上去,握住公孫綠萼的一隻手,那隻手只剩骨頭了,一層幹硬的皮包裹在外頭,公孫綠萼的頭發都掉光了,只剩下光滑無水的頭皮緊緊包裹著顱骨。
玄冥雙目緊閉,一股股神力順著公孫綠萼的手少陽肺經緩緩流入,流經了多處xue道,公孫綠萼嚶嚀一聲醒來,眼神還是十分渾濁。
陸無雙心驚膽戰地在一旁仔細地觀視,屏息靜氣大氣不敢出一個。公孫綠萼臉色漸漸紅潤起來,面板也跟充氣球一樣慢慢鼓脹著,皺紋和鬆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滑潤和緊致軟彈,重新又變得和她十九歲時的面板一樣吹彈可破。最後,她回到了死去的那年,又是一個嶄新的十九歲。
她的眼神也變得澄澈了不少,她看著陸無雙,心中一陣酸楚,起身去抱她,陸無雙哭吼道:“死婆娘!我打死你!”說著也撲到公孫綠萼懷中痛哭起來,邊哭邊嗚嗚地說著:“你還會騙人了!你還啥事都不告訴我!你還自己一個人差點死了!你就這麼不負責任地把我拋下了是嗎?我不死你也別先死!都給我活得好好地,天天尋死覓活成什麼樣子。”公孫綠萼輕輕道歉說道:“我不知道那個地方又變成了那樣子,我家居然被改造成那樣了。真是丟人啊!連自己家都不知道是啥樣了。”陸無雙說道:“丟臉就別去啊!當初你在眾人面前被殺是不是丟臉!當初你怎麼著也無法得到傻蛋是不是丟臉?你就害你自己吧!你是不是不想當我娘子了?”公孫綠萼急忙道:“哪裡啊!我走後可是日思夜想啊對你!”
陸無雙說道:“我沒看出來,你就這麼不辭而別了,還留下那麼一張前後不一的紙條!”公孫綠萼說道:“師父幫我寫的,她那時候就把我抓走了,我還想和你再多待一會她都不讓。”玄冥在後頭說道:“現在可以了,你師父前幾天就死了,因為自己膨脹的野心經脈互沖而亡了。”公孫綠萼回過頭來,好奇地看著玄冥,說道:“敢問你是?”
玄冥說道:“我是和顓頊平起平坐的冬神水神北方之神,名叫玄冥,別名禺強。”公孫綠萼說道:“你是冬神!真的是……”玄冥說道:“如假包換。”陸無雙說道:‘現在人來了,咱們可以開始了嗎?“
玄冥說道:“你們準備好了就可以。”公孫綠萼對陸無雙耳語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啊?能跟我說說嗎?”陸無雙便悄悄把事情說了。
公孫綠萼欣喜地喜極而泣,對陸無雙說道:“咱倆終於要練玉女心經了?”陸無雙點了點頭,公孫綠萼興奮地都有點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了,暗中喝彩道:“太好了!太好了!”
玄冥招呼她們來到一處完完全全由一整塊寒玉開鑿而成的屋子裡,這屋子徹頭徹尾地白的發光,幾乎無法辨別天花板和地板,真是“天之蒼蒼,其正色耶?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
四周全部都是白色,劇烈的光線使人睜不開眼,更讓人無法忍受的,是四周無孔不入的陰寒氣息,恐怖的寒氣四面八方襲來,二人相擁著瑟瑟發抖。
玄冥說道:“這就發抖了?你們想想玉女心經最需要的是啥?陰進陽退怎麼才能練成?”陸無雙說道:“你這不行為藝術嗎?把我們倆給凍成不穿衣服的冰雕是吧!”玄冥說道:“這是林朝英規定的,她把內功設計成這樣,我也沒辦法,我說過,凡人的事情我是不怎麼幹涉的。”陸無雙咬著牙,抱起綠萼,進了屋子,將公孫綠萼放在那處地面上凸起的寒玉床上之後,她對她說道:“來吧,趕緊的,一錘子買賣了!”公孫綠萼羞澀地點了點頭,答應了。
陸無雙說道:“還有什麼顧忌的!咱們都已經是夫妻了!”說著便去解開衣衫,公孫綠萼一看這樣,便也去解衣服。
玄冥一看,滿意地點點頭,將沉重的大門關上,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