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折
成昆和楊過本來是傳聲入密相互通話,其餘在場的所有人是無法聽見的,可是成昆大喜過望之下有些得意忘形,將師父喊的震天響,而且對外稱頌不止,所以周圍的眾人一下子精神起來,程英和郭襄心情也是為之一振,程英剛經過表妹的離世,還無法完全從悲痛之情中緩解出來,想到若是表妹倘或還在人世,這訊息對她來說也是餘生的一種振奮,可是現在和表妹天人永隔,她再也無法聽見這訊息了,一念及此,不禁潸然淚下。
郭襄跑到成昆身邊,對成昆說道:“是真的嗎?楊大哥在附近是嗎?”她此刻已近筋疲力竭之勢,剛擊潰了身旁的一眾好手,喘著如牛的粗氣,臉上飛濺的血點使她的臉龐映襯的更加白皙動人,晶瑩的眸子熠熠閃爍,盯著成昆,成昆是少年男子,情竇初開之際,被郭襄這麼一盯,心中火燒一般亂了方寸,臉色通紅。他應付道:“師父不在附近,剛才打倒圍攻明教教眾的是我柳師妹,我師妹也會一陰指,所以受了師父的命令來附近督戰,順便在我們危難的時候來幫我們一把。”郭襄眼眸中的神色暗淡了下來,沒趣道:“好吧,看來他是不來了。”說完就走到一旁幫著程英和陽頂天圍攻那個黑衣人。
程英此刻是悲是喜她自己也無從而知了,心中只是一團亂麻,百感交集,聽到成昆如此一說,心中的情緒稍稍平複了一些,應對敵人也更加專注了,再加上郭襄這一強援,那個蒙面人顯然已經體力有些不支了,損頭陀和毀頭陀一見耶律齊已死,便樹倒猢猻散,徑直延和襄陽城牆直角的路線奔逃出去,主子死了僕從自然無法得到報酬,就沒必要賣命,那些丐幫幫眾一見事已至此,也紛紛要離開,可是那黑衣人一聲嬌叱,丐幫幫眾就都停了下來,藍天和也見風使舵地招呼大家不要慌亂,那黑衣人一個佯攻,先避開程英三人的招呼,然後後撤到一個安全的地段,揭下蒙在臉上的黑布,露出一張英氣逼人的臉龐,她身材高瘦,雙眉斜飛,正是耶律齊之妹耶律燕。
只見她緩緩說道:“如今我兄已死,自當穩妥安葬,行幫主之禮。不過如今丐幫幫主一死,全真教掌教一死,這便是群龍無首之勢。所以,小女子不才,願鬥膽臨危受任,忝為丐幫幫主兼全真教掌教二職,各位有反對的,盡管說便是。如今再行選舉,已是不及,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在場幫眾和全真教徒盡皆鴉雀無聲,似乎是預設了耶律燕的威壓之勢,程英隱隱感到不安,為何剛才耶律齊那麼容易就被殺死了,成昆指力早就大損,而剛才耶律齊只是微微收到毀頭陀的一點逆運的截心掌功力,就可以自行解開成昆全盛時期的一陰指,說明先天功無論如何,速成也好,精修也罷,都是一陰指無法比擬的,她接著推斷,耶律齊之所以被殺,剛才成昆似乎收到了楊過的指點,她看出成昆對郭襄的態度是有些敷衍的,那麼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成昆一定是收到了楊過的指點,楊過就在附近,可是除了楊過的指點呢?耶律齊剛才和那黑衣人——也就是耶律燕,似乎有過什麼秘密的交流,是關於在哪裡進攻嗎?耶律燕給哥哥了什麼?她到底什麼目的?袖口嗎?袖口中看不見的細小針頭倒是作為暗器的大好材料,那麼可以猜測一下,她揚起袍袖,用暗器針頭紮傷了耶律齊手部或者手臂上的哪處xue位,使他功力暗中減弱,這樣成昆便可以輕易殺死他。不過一陰指的威力興許真如成昆所說法力無邊呢?她剛才可是親眼瞥見楊過用淩虛指力凍斃了那一夥兇徒的。
所以這麼說來,耶律齊一半是楊過指點和一陰指力,一半則是因為耶律燕早有田氏代齊之心,對哥哥掌權早已不滿,所以暗中作梗,藉此機會除掉了耶律齊,果真是一家人都是虎狼之才呀!程英只覺得背後冷汗直冒,死死盯著耶律燕,她眼中平靜無波,那些人也都對她俯首帖耳,唯命是從,都是安排好的。
耶律燕緩緩說道:“由丐幫的黃前幫主開始,丐幫的幫主就不再單獨以男子為任,而且全真教也是有清靜散人孫不二,她若是得道,那也是有作為掌教的機會的。況且道門男女平等,人人皆是機會平均,所以我出任丐幫幫主和全真教掌教二職,天地可鑒,日光可照,我問心無愧!”藍天和跟著就鼓起掌來,大聲叫好,其餘人也跟著呼喊著擁戴這位新的幫主和掌教。程英知道,此刻她說什麼都沒有用,首先這本就是敵方的事情,他們不會相信她,其次,耶律燕早已暗中安排好一切,說出來也於事無補。所以她沉著地想著如何離開此地,若是不行,那就一定要保住陽頂天和成昆,不能負了楊大哥,郭襄也是一定要保住的,不能負了結拜的姐妹之情,思前想後,她覺得除了她自己誰都要保住,反正沒了表妹今後日子也是一片茫然了。
可是事情出乎了程英的意料,耶律燕瞅向這邊,淡淡地道:“怎麼,你們還不走嗎?”程英疑惑道:“啊?你放我們走?”郭襄口快地說道:“你肯定是有什麼計劃對吧?”耶律燕雙手一攤,漠然道:“沒什麼計劃,你們想的那麼複雜幹什麼?你們在這裡還有什麼事嗎?陸無雙的遺體你們已經運走了,我哥我們也要安葬,兩清了!”程英不可思議地看著耶律燕,她眼中依舊是毫無波瀾,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想,但是越是這樣,程英越覺得她是有什麼打算,可沒準她只是虛張聲勢呢?畢竟損頭陀和毀頭陀已經逃走了,耶律齊也已經死了,藍天和重傷了,圍攻明教的大波人馬已經被楊過的一陰指力殺死了,所以他們那邊的好手已經幾乎沒有了,除了耶律燕自己,剛才程英三人圍攻她的時候,她居然還能穩健應對,不落下風,程英的乾坤大挪移對她也都幾近於無用,這人的武功真是有些摸不著邊。
不過是不是陷阱,她還是決定鋌而走險一把,於是鎮靜地說道:“行,大夥撤!今天我們就走一個!”她現在人手損失也夠多的了,陽頂天和成昆也是受傷不輕,郭襄現在力氣也耗盡了不少,她自己因為乾坤大挪移只練到第四層,所以還無法真正運用自如,耗費了不少內力,也是精疲力竭了。
他們拖著沉重的步伐,一點點往山坳走去,明教教眾收拾起地上同伴的遺體,也跟著往外走,他們早就失去了剛才打鬥時的那股興奮勁頭,取而代之的是鬆弛乏累,快要散架的□□。雙腿邁一步就跟灌了鉛一樣沉重,頭腦也是昏昏沉沉的不清不楚,眼睛疼痛地幾乎睜不開——被打個烏眼青的人不在少數。
恍惚間,他們看見前頭來了一個騎著棕紅馬匹的人,那人頭纏白布,正是剛才運走陸無雙遺體的明教教眾,他神色驚慌,急切萬分,馬剛剛跑到程英跟前,就口吐白沫,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暴斃而亡了,那人也是氣喘連連,程英一看就知道,為了傳達這個訊息,已經跑死了好幾匹馬了。程英趕忙問詢:“怎麼回事?是運送出什麼問題了?”那人喘勻一口氣,可是隻能虛弱地說道:“遺……遺體……”程英問道:“怎麼了?”那人接著續道:“不……不……不見了……運到半途就沒了……”程英一下子方寸大亂,心想也沒人會偷自己表妹的遺體呀!到底是誰和表妹這麼大的冤仇,仔細算算,真至於這麼做的要麼已經死了,要麼現在還到不了。她還想再問,可是那人眼色烏青,眼窩深陷,面色鐵灰,雙頰塌了下去,只是微微吐了幾口氣,身子一倒,頭一歪,就此氣絕身亡了。
郭襄寬慰道:“沒事的,沒準是那一陰指力沒有傷及髒腑,然後二姐本來就命硬頑強,所以這點小挫折又怎麼打得倒她?我也不知道誰還和二姐結過仇,就算結仇也不至於偷屍體然後再來個伍子胥鞭屍三百才解氣吧!二姐大概是沒這種仇人的。”程英點了點頭,說道:“有道理,成昆,你的一陰指不至於此吧?”成昆連忙說道:“不至於,那損頭陀已經廢了我大半功力,我還哪有力氣再行攻擊啊!陸師叔髒腑肯定不會受傷。”他們說著說著,心裡也是寬慰了一些,程英心中更是希望重燃了起來,表妹沒準還活著!只要表妹活著,那就什麼都好說了。
耶律燕在不遠處聽見了他們的談話,她內功也是至臻化境,所以聽力自然高漲了不少,一念及此,對藍天和說道:“那個丐幫中,是不是有個雅擅丹青的好手?”藍天和說道:“倒是有,您說哪個?”耶律燕說道:“就前幾天給郭大小姐,也就是我嫂子還有我內弟那場小葬禮舉辦時畫黃表紙接引圖的那個。”藍天和道:“您不說我還真忘了,這葬禮可沒跟外頭說啊!武家三人已經以殉城義士的身份下葬了,故兄大概是怕若是戰亂未至,接連連著郭家的孩子也下葬下去,恐怕會引起百姓不滿和懷疑,畢竟郭家在襄陽還是有一定威望的,所以只是秘密找了個地方進行了掩埋,牌位和墓碑都沒設定呢!”耶律燕冷哼一聲道:“是啊,連我都沒通知!”藍天和道:“那人我倒是可以叫來,不過您想找他幹什麼?”耶律燕說道:“先把他找過來。”藍天和去找了,沒過一會,一個藕帶方巾,胡須稀疏的人走了上來,對著耶律燕作揖,耶律燕說道:“那幾個運糧隊的頭子,面目你都記著呢是吧?”那人說道:“在下也就記性和丹青好些。”耶律燕說道:“畫幾張通緝令給我看看。到時候可要每城每村每鎮貼的。”
藍天和問道:“幫主,這是為何?”
耶律燕說道:“程英這家夥果真不老實啊!給我演了個瞞天過海,還是當著我面演的!可真是像!她故意把她的寶貝表妹掩藏成遺體運出去,然後藉著她出去通風報信,成昆那指頭我們可都看著呢!被損頭陀這麼一折騰,肯定指力大減,吃不消了!所以陸無雙根本沒死,這會肯定已經在四處吆喝襄陽的事情了!若是敗露,那麼咱們的大業可就全部付之東流了!所以要先發制人,把這些通緝令貼出去,先把他們違抗運糧命令,襄陽告急時擅自反攻倒算,還殘殺了現任丐幫幫主和全真教掌教為理由,告他們一個裡通蒙古,貼到全天下的每一個角落,讓他們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二人齊聲歡呼:“幫主英明!”說完就領命下去各自完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