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時常打掃吧?雜役天使不被允許進入這裡,用法力又顯得不夠誠意,你必是親自到此,躬身打掃的吧?堂堂黑神居然會為人打掃一間小小的寢殿,而那個人還幾次三番地丟下你不聞不問,你不覺得自己可笑、可悲嗎?
“你說祂不會回來,但其實是你自己不想再讓祂回來了吧?你怕,就算祂回來,也不會回到你身邊,就算祂看到了你所做的一切,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奔向那個愚蠢凡人,因為無論你怎樣改,怎樣剋制,怎樣隱藏,都還是會漏出一點殘暴的戾氣,因為,你無法改變自己,因為,這就是你的本性。”
他在黑暗中走向丟下劍的地方,剛欲俯身,喉間卻忽然被一線肅殺的寒意抵住。
“你是在找這個嗎?”崔斯坦站在他身後,手裡握著那柄雙刃長劍,冰刃架在他脖子上,“可我記得這不是你的東西。”
黑發約書亞閉上眼睛悽然一笑:“動手吧,我都在你手裡了,這把劍是能夠殺死我的,動手吧!就像我殺死你那樣殺死我,給我解脫!”
崔斯坦握劍的手顫抖了一下,沒有動。
他又笑了笑,睜開眼:“你下不去手,是因為我們曾經共度的那幾百年時光,還是因為我這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我都沒有回頭看你,生怕你會不忍心……”
“我沒空和你說這些。告訴我,你把約書亞怎麼了?”
“放心,我沒對他做什麼,全身麻痺只是暫時的,我相信他現在已經好多了,不信你自己看。”
果然,剛才還像具屍體一樣直挺挺躺在地上的約書亞動了動手指,雙臂微微抬起,緩慢地向前伸展,似乎想要爬起來。
他感覺喉間一鬆,好像能發出聲音了。
“……崔斯坦,我的確好多了,他沒騙你。”
崔斯坦這才將信將疑地放開他,只是劍尖還一直朝著,而後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約書亞身邊,單膝跪地,扶他靠在自己身上。
“還是不想做取捨,對嗎?”黑發約書亞捂著自己被劃出一道血痕的脖子,嘆了口氣,“你總是這樣,優柔寡斷。相信我,早晚會有一個時刻,會逼著你必須做出抉擇。要小心哦,一旦選錯,就算白神歸來也再不會理你……”
他忽然停住,四周的黑霧中,亮起兩盞車燈似的大眼睛,一隻優雅的貓科動物緩緩逼近,細長的黑尾水蛇似的扭動,頑皮又挑釁。
“這人好生聒噪,連我的烏鴉都聽不下去。”一個迷人的女聲從無處傳來。
空氣中依稀彌漫著血腥的味道,獵魂獸躬起身子,盯著他脖子上的血跡,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黑發約書亞緊盯著面前的獵魂獸,身體不自覺地向下彎去,一手護著頸間流血的傷口,一手試圖安撫摸它的頭顱:“好貓貓,別咬我……”
“赫爾墨斯,替我管教他一下。”
獵魂獸猛然躍起,黑發約書亞抬手一記閃電正擊中赫爾墨斯密實的鬃毛,獵魂獸當即散成一團黑霧,與此同時,一支黑羽箭洞穿了他的肩胛,就在剛剛癒合的位置。
“路西法!”他咬牙切齒地道。
黑爾女王笑吟吟地自黑霧中現身,手中羽扇輕揺,一身珠光寶氣的戰甲,翅膀上閃耀著藍綠色的光輝。她身後,數十名晦天使分班而列,手中執箭,弓弦拉滿。
“我可不像路易那樣跟你有什麼協議。”路西法緩緩地降落在神殿地面,“再說,你先是偷偷放跑了我的寵物龍,又把我的屋法嗎?”
“你替我把劍拿回來了。”麻木逐漸消退後,約書亞對崔斯坦說。
“對不起,沒有第一時間來到你身邊。”崔斯坦垂著頭,濃密的發卷遮住眼睛,看起來十分自責,“我必須先弄清楚他對你做了什麼,怎樣才能解開……”
約書亞拄著劍站起來:“你永遠無需向我道歉,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