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只感覺自己年邁的臀部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緊接著頭頂便傳來“咚”一聲巨響,整個“袖子”劇烈晃動起來,她手沒撐穩,向前撲倒在隧道中,一下子昏了過去。
等她悠悠醒轉,感覺有光灑在自己眼皮上,一條柔軟而濕潤的舌頭在舔她的耳朵。
她睜開眼睛,發現面前真的站著一條金毛尋回犬,蘆葦似的的尾巴正熱情洋溢地搖擺,再一看,這只狗的背上居然長著一對油光水滑的大翅膀!她趕緊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確認不是在做夢,這才發現自己的上半身已經探出“袖口”,只要再往前爬一步就能離開隧道。
她想起那個帶她逃出生天的小男孩,很想對他說聲感謝,明明還是哭鼻子的年紀,卻能幹出如此男子氣概的事。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擋在路口,怪不得人家沒法出來,於是她抓緊爬出隧道,轉過身,向幽深的黑暗伸出手,小金也擠在旁邊拼命把頭伸進去瞧。
隧道頂端壓著一塊巨石,將後面的空間砸扁封死,那個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男孩,不見了。
又有幾根鎖鏈斷了。
路西法的骨節鞭已深深嵌入潘瑞戴斯之心內部,裂痕開始在神殿的外牆上爬行,掉落的碎石砸在通天塔的傷口上,引起一輪又一輪的垮塌。
天使長路易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請大家堅持住,這是主神對我們的考驗!”
約書亞猛然發現下方有一個小點正緩緩靠近,他杯弓蛇影地以為是那人又來趁火打劫,當即提高戒備,可是漸漸就失去了耐性,覺得那不可能是他,因為這小點飛得極慢,不堪重負似的。
路易也發現了他,下意識想要握緊手杖,這才想起自己的法器已經變成承託潘瑞戴斯之心的鎖鏈。他搖搖頭,將自己手裡的鎖鏈胡亂塞給另一名長老天使,全然不顧對方反對,頭也不回地迎著黑點的方向去了。
在崔斯坦眼中,即使面對這彌天漫地的天使,他也能一眼就看到約書亞。
明明他們都穿著同樣的制服,同樣的白翅招展,他還是一眼從人群中認出他,就好像他會發光。
那日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以後,他便與第七小隊的其他人告別,獨自留在示劍城遺址附近。那裡的居民,體內或多或少還流淌著些古示劍人的血,對於白神雖不再虔信,但至少還存著點敬畏。
他挨家挨戶地叩開他們的大門,手裡託著那件舊袍,向他們祈求一點信仰,大部分人都回應了他,慷慨地將手搭在袍子上許願,也有少數人拒絕這麼做,崔斯坦也不強求,繼續去敲下一家的門。
等到大窒息爆發,他第一時間就將一批需要幫助的人背到他所熟知的一片密林中,這裡樹木繁茂,氧氣充沛,足以讓他們維持一段時間生機。那些獲得幫助的人主動提出願意將手放在他的舊袍上許願,於是一來二去,這件袍子竟變得重如千鈞。
當崔斯坦發現自己快要提不動它的時候,他就啟程趕往潘瑞戴斯。他只有一隻老舊的翼式揹包,憑借這一雙灰撲撲的翅膀,他硬是飛出了全速。在越過珀迦託雷與潘瑞戴斯的分界線時,他驚喜地發現,手裡的信仰之力竟亮了起來,如同星辰一樣熠熠閃光。
他眼中只有那個人,他向他飛去,卻在半道上被天使長截停。
“什麼人?未經允許,不得進入潘瑞戴斯!”
話還沒說完,路易便認出了他:“你是……那個上次被潘瑞戴斯之心灼傷的靈魂?”
隨即又看清了他手裡的東西:“信仰之力?你到底是誰?居然能將信仰之力實體化?”
崔斯坦不喜歡路易,想繞過他,天使長卻勒令他交出手上的舊袍子。
約書亞的眼睛一直望著那黑點,終於認出是崔斯坦。他肩上扛著什麼,星星點點地閃著金光,就像偷盜了滿天星辰。
路易攔住他後,他們簡單交談了幾句,崔斯坦將手裡的東西交給他,便向自己飛來。
約書亞只覺得他飛得怎麼那樣慢,他恨不能丟下手中鎖鏈迎上去。
他想問問他跑到哪兒去了?為什麼現在才來?又想知道他經歷了什麼?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可是當他飛到自己面前,風塵僕僕的臉上綻開一個赤子般的笑容,約書亞問出的只有:“你還好嗎?身上有沒有受傷?”
崔斯坦不著痕跡地將肩膀墊在鎖鏈下面,替約書亞分去重擔:“我沒事,倒是你,衣服上都開花了。”
他這才向他講述了自己過去幾天的行跡,解釋那些信仰之力的來由。
約書亞聽著他講述,內心忽然翻湧起一股難以遏制的愛意。他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都像踏在了他的心尖上,讓他無比贊賞,無比自豪。而他居然可以憑一己之力彙集起那麼多的信仰之力,在這短短幾天之內,他到底敲過多少扇門,幫助過多少人啊?想到這裡,他傾身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再也找不到一個人,比你更合乎我的心意。”
崔斯坦原地呆成了木雞,幾乎連呼吸都忘記,幸福從腳底升騰上來,他感覺自己成了個熟透的海鮮,頭頂還冒著青煙。
路西法在一旁起鬨:“愣著幹什麼呀?快親上去呀!”
崔斯坦這才像靈魂歸竅一般,循著約書亞的嘴唇回吻上去。
漫天天使見證了這一幕,他們手上的鎖鏈沒有絲毫松勁,反而將潘瑞戴斯之心抬高了半英尺。即便是在如此內憂外患的情況下,人的本性還是天然會為真摯的情感打動。
天使長彷彿被什麼東西刺痛了眼睛,別過頭打個響指招呼兩名力天使接過手中盛放信仰之力的舊袍,又向六名長老天使放出話去:“準備護法,我要起陣將這些信仰之力傾注到神殿上。白神保佑,但願我們能挺過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