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細心地清理出桌面一角,恭恭敬敬地將衣服展開鋪平:“能否請你們將手放在上面,想象約書亞就是白神,然後向他許願?”
娜塔莎和小湯米二話不說就照做了,馬克猶猶豫豫,一隻爪子懸在空中伸伸縮縮,最後還是象徵性往上面虛虛一搭,嘴裡絮絮叨叨:“你們知道這古墓裡出土的文物上有多少細菌嗎?沒準還存活著曾經引發人類瘟疫的致命古菌,這一掌下去搞不好就要掀起一場生化危機……”
娜塔莎翻翻白眼,一抬胳膊將他的手直接摁下。
馬克:“……”完了,這手不能要了!
奇怪的是,當他們收回手時,每個人都感到一陣莫名的輕盈,彷彿是重新拋光的銀器,恢複了初生時的閃耀。
崔斯坦滿懷期待地盯著他們:”你們也感覺到了是吧?”
大家紛紛點頭。
“看來我猜的沒錯。”
小湯米好奇地問:“這種感覺是?”
崔斯坦:“其實我也不敢確定,但應該就是信仰之力。在許下心願的那刻,你們就已被祂的力量輕輕託舉,從此風急浪闊,你們再也不是一個人。”
娜塔莎道:“不過,為什麼是約書亞?還有,為什麼要摸著這件袍子?”
崔斯坦支支吾吾:“因為,若想讓信仰之力化為實質,許願之人最好能在心裡有一個具體的形象。他不一定得是某個人,但必須是許願之人可以傾心託付的。我想,對於你們,這個人大概就是約書亞了。”
大家都已有幾分醉意,被他稀裡糊塗矇混過去,沒有刨根究底。桌上還剩著稀稀拉拉幾瓶酒,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
櫃臺裡酒保似乎有些不舒服,一隻手一直撫著胸口。他擦抹幹淨吧臺,又打掃了衛生、排列了桌椅,過來詢問他們是否還會需要酒水,娜塔莎暈暈乎乎地擺手,解釋說他們只是想再坐一會。於是酒保鎖上酒櫃,到後面去休息了。
隨著又一隻酒瓶變空,馬克率先支撐不住,趴在桌子上打起呼嚕。娜塔莎和崔斯坦還在大眼瞪小眼,盡管兩人臉上都已掛著顯而易見的醉意闌珊。小湯米淡定地看著他們,時不時啜飲一口果汁。
最後,還是崔斯坦先繳械投降,他的身子在椅子上歪向一邊,手中仍牢牢攥著那件就算是免費贈送都沒人要的破衣爛衫,彷彿那是什麼稀世珍寶。娜塔莎發出一聲小小的歡呼,終於也一頭撲在桌子上睡過去。
小湯米看著周圍一圈倒下的大人,從容地從自己杯中喝完最後一滴果汁,心想:唉,原來這才是不讓我喝酒的原因,想留個清醒的人照看他們。
想到這裡,男孩的胸膛不由得被鼓鼓囊囊的責任感填滿,他在椅子上挺直腰板,像個合格的哨兵那樣開始“坐”崗。
彷彿是感應到他迫切想要證明自己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動不動就哭鼻子的男孩的願望,酒吧門被又一次推開,走進兩個膀大腰圓、一看就不好相與的人。他們嘴裡都叼著劣等香煙,完全無視掛在牆上禁止吸煙的標識,像來到自己家一樣,徑直翻過吧臺,砸碎酒櫃玻璃,拿了幾瓶價格不菲的酒,又抓起幾只玻璃杯,原路翻出,一路將酒保排列整齊的桌椅踢得七零八落,揀一排有沙發的座位斜躺著,沾滿汙泥的腳擱在桌上。
小湯米不用費什麼力氣就能聽清他們講話,因為他們根本不懂什麼叫小聲交談。
其中一個臉上有骷髏刺青的男人捏著衣領來回扇風:“這天真他孃的悶,走兩步就喘不上氣。”
另一個道:“要是你能憋著點,別喘得跟頭牛似的,剛才那個女的我們早得手了。”
最後一句他聲音壓得很低,眼睛正用餘光覷著小湯米的方向。其實一進來他就注意到他們了,只是吃不準那一桌穿得山青水綠的大人是醉倒了,還僅僅是在打盹。經過剛才一番翻箱倒櫃、噼裡啪啦的操作,這些人依然毫無動靜,基本可以確定是酩酊大醉,徹底不足為慮,於是便向搭檔使個眼色,兩人起身朝這裡走來。
小湯米感覺背上寒毛直豎。他捏緊拳頭站起來,擋在他們面前:“你們想幹什麼?”
沒想到他被當成了空氣,那兩人徑直繞過他來到桌邊,一手兩指夾煙三指捏著酒杯,另一隻開始不錯一處地翻找他們的口袋。
小湯姆再一次提氣大喊:“住手!你們想幹什麼?”
“搶劫唄,你不是長眼睛了嗎?”骷髏刺青頭也不抬地回答,忙著將破布從崔斯坦手底下拽出來,看看裡麵包著什麼,結果被嗆了一鼻子灰。
“晦氣,抓那麼緊我還當有什麼寶貝,原來是塊裹屍布。”
說著便隨手扔在地上。
“不許碰他們的東西!”小湯米扯著嗓門喊,希望用聲量大來彌補氣勢上的不足,好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有點份量。
另一個人笑起來,咧開嘴,露出一口爛牙:“噓,小屁孩,趕緊上一邊兒待著!等大爺們搜完錢包,心情好說不定還會給你留一張票子回家,不然,就敲斷你的門牙,讓你說話一輩子漏風。”
小湯米見自己在倆強盜眼中毫無威信,只好既挫敗又無奈地聳聳肩,一隻手抓起桌布猛地掀開:“小金,上!”
桌子底下赫然躥出一隻大狗,將一口爛牙撞倒後踩在他身上發出狺狺咆哮,威脅似的露出上下兩對鋒利的犬齒。
兩名強盜並未立即被嚇到,他們先是哈哈大笑,繼而嘲弄地挑釁起這只金毛巡迴獵犬,但少頃又像丟了魂似的落荒而逃。
他們發誓,剛才在那條狗身後,隱藏在桌布下更深的黑暗中,有一雙瑩瑩綠眼憑空亮起,瞳光勾勒出一頭巨大貓科動物的輪廓,張著嘴,露出短劍一樣的利齒,發出低聲咆吼。
小湯米終於鬆了口氣,他拍拍雙手,彷彿要撣去手心靈蒙上的灰塵,俯身揉搓著小金毛茸茸的腦袋:“我們剛才超級勇猛的是不是!只可惜卡梅拉不在這兒,唉,要是能讓她看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