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再強悍一點,強悍到能保護他,為他抵擋一切傷害該多好?
要是我能做的再多一點,不要總讓他為我們犧牲該多好?
要是能讓他閃閃發光的人是我該多好?
他的心裡彷彿有一團火,外面被冰包著,現在冰層開始融化,焰尖燎著了五髒六腑,他開始覺得疼,疼得在空中蜷起來。
如果你愛的人不巧是至高無上的神,那麼除了虔誠,你還能奉上什麼?
可虔誠是最無用的東西,它不能保護他,使他免受傷害,也不能代替他犧牲,更不能讓他閃閃發光……
那你還有什麼?還有什麼是除你那顆無用的心之外拿得出手的?
崔斯坦被這種想法攪得心煩意亂,對自己的厭惡之情達到頂峰,幾乎無地自容,恨不得立即自絕於世。這種想法來得蹊蹺,因為他平時從不自怨自艾,就好像是有人故意放進去的。
這時,他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為自己找個目標吧!
他愣了愣,剛想循聲看看是誰在模仿約書亞說話,才發現原來這聲音來自自己內心:
為自己找個目標,只有這樣,自哀才不至於將你吞沒……
崔斯坦感覺醍醐灌頂。
約書亞周身的光芒終於漸熄,他的羽翼在頃刻間瘋長,已經遠超一名新晉天使應有的翼展,幾乎與天使長路易有的一拼。
伊娃調頭離去,長尾款擺,攪起風浪,龐然而孤絕的背影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
約書亞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你要去哪兒?為什麼不往上飛?你的家人們都在那裡等你!”
沒有回應,她卻飛得愈來愈低,彷彿這具身體已叫她輕捷的靈魂不堪重負。胸鰭首先接觸海面,接著是尾,最後整個身軀沒入海中,水面在她頭頂合攏。
可她卻並未繼續下潛,而是像水進入了水,身體完全化在海中。
隨後,他們目睹了終身都難以忘懷的一幕。雲層之下,所有風鯨就像聽從了什麼召喚似的集體遷徙,鰭翅招展,投向海面。水滴狀的身子前赴後繼,彷彿落了一場從天到地的雨。
從此潘瑞戴斯,不再有韋瑟維爾,也不再有天氣區。
約書亞回到前隊員中間,眼尾泛著紅。娜塔莎、馬克、小湯米和卡梅拉紛紛上前圍成一圈,腦袋與腦袋相互靠著,都沉浸在那一幕帶來的巨大震撼中。
至此,那位可敬的大天使維克多的預言皆已得證:白神製造並留下風鯨,不僅僅是作為自然界水汽交換的平衡器,也是鎮壓巨蛇皮同強有力的封印,更是獲取對水系魔法絕對主宰之力的鑰匙。
“師父,天氣區沒有了,以後降雨怎麼辦?”小湯米憂國憂民地問。
“不知道,但總會有辦法的。”約書亞凝視著空蕩蕩的天空,“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人類,暫時是受夠雨天了。”
他輕點羽翼,躍上萬米高空,掌心射出光線,驅散下面的陰霾與雲霧。這不是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彷彿身體被另一個靈魂佔據,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怎麼做,輕車熟路地施展著一身未經訓練的“野生”魔法。
於是,天亮了,長夜終於落幕,太陽重新露臉,照見腳下新生的陸地。清風徐來,水波溫柔,一切又回到初始的模樣。
約書亞深吸一口氣,感覺到清新的海風灌滿胸膛。他忽然覺得亟需瞭解自己的過去,尤其在經歷這麼多以後。
就在這時,他一抬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襲白衣,模樣像個天使,身後卻有一對模樣古怪的翅膀,彷彿是由黑霧凝成,在晴朗天空的映襯下格外紮眼。
“是你。”約書亞認出,那正是自己要找的人。